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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01:08 作者: 十二山君
她的鼻腔內全是液體,說不出一句清晰的辯解來。
「你說什麼?」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辛念嚎啕大哭,胸腔牽動全身,她覺得疼痛難忍。
辛建勇扔下木棍,正要揪起女兒的頭髮給她一巴掌時,辛念忽然猛烈地咳嗽,喉嚨間似有鐵鏽味。
他的手掌在空中停留。
或許是因為殘存的人性。
辛念滿臉淚痕,立刻說:「對不起,爸爸,我錯了。」
說完,她沉重地閉上了眼睛。
她又一次認輸了,太疼了,沒有人能救她。
如果屈服可以讓她短暫地活下去,說句「對不起」又如何,反正她已經說過上萬次了。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沒有到來。
辛建勇道:「滾回你的房間去。」
辛念咬著牙,一點點站起來,慢慢地往房間走去。
在推開門的前一刻,辛建勇再度開口,「你不用去上學了,我已經滿足你上高中的願望了,高考對你來說毫無意義,以後不要再去了。」
辛念渾身顫抖。猛地回頭,不敢相信地望著父親。
「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
「……爸。」
「滾回去!」
辛念回到房間,咬著手腕痛哭流涕。
很久之後,她聽到父親在外面將東西砸碎,忍著腿上的疼痛,將凳子搬來,堵在那扇始終沒有鎖的門上。
然後怔怔地站在房間的中央,直到腳底傳來難忍的冰涼,她才如夢方醒,低頭,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連拖鞋都沒有來得及穿。
但是此刻,這樣的寒意反而可以麻痹全身的皮肉痛。
辛念站著沒動。
望著窗外。
今晚月隱星疏。
夜裡的天幕像是被人蓋上一層厚重的黑布,陰蔽,不透氣,連鳥兒都無法衝破展翅翱翔。
辛念籠罩在其之下,不見天日。
街上因為天晚而變得空蕩蕩的,辛念死死盯著時易遠去的方向。
那裡無燈,一片漆黑,像是氧氣也被人抽走了似的。
濃霧籠罩,風霜瀰漫,殘路茫茫。
自己或許再也見不到時易了。
辛念絕望地想。
她會永遠地被困在這裡。
*
周一,趙曉佳照舊在校門口等待辛念。
待學校都快要空了,也沒瞧見她的身影。她機靈,趁著保安和人聊天的功夫,偷偷竄進校門裡,抓住一個學生就問:「同學,請問高三的教室在哪裡?」
「往裡走,最裡面那棟樓。」
趙曉佳道謝,急忙挨個尋找,也沒看見辛念。
樓道內冷風貫通,她忽然覺得惴惴不安,像是被人追打前的恐懼一樣。
她在門口徘徊許久,往時易經常等待的地方跑去。
時易也等了許久,見是趙曉佳一人趕來,左眼皮莫名狠狠跳了一下。
「她人呢?」
「不、不知道啊。」趙曉佳氣喘吁吁,「我去教室也沒找到她。」
她一把擦掉臉上的汗水,「會不會是請假了?」
時易沉吟稍許,「應該不會。」
「她聯繫你了嗎?」
「沒有。」
「那你……」
感覺。
時易偏過眸,沒有解釋。
他清楚,哪怕辛念生病不來學校了,也會想法設法讓自己知道。
有那麼多方法,她總是知道去哪裡找到自己。
「你先回家吧,我去她家找她。」
趙曉佳點點頭。
時易將摩托車停在修理店門口。
抬頭朝辛念臥室的方向看去。
前日和昨日,連續下了兩天的雪,窗台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窗內漆黑一片,藏匿在冬日裡,像是許久無人造訪。
她房中的窗簾緊緊拉上,沒有燈光,紅色的帘子像是深紅的血跡。
他眉心微蹙,沒有猶豫,走進樓道。
*
陳敏剛剛將做好的飯菜端上桌,看著坐下的辛建勇,猶豫了一下,「要不……把辛念叫出來吧。」
辛建勇拿起筷子,冷聲道:「她要是自己不願意吃飯,那就讓她餓死算了。」
「老辛……」陳敏深深嘆口氣,知道丈夫的氣還未消,坐下來,給辛浩洋碗中夾了幾塊排骨,低頭沉默不語許久,然後又說:「辛念她知道錯了……」
「啪!」辛建勇將筷子摔到碗上,怒道:「你還敢給她求情?要不是你當初犯蠢讓她去上什麼破高中,能有這麼多事!」
陳敏不說話,眼中閃過怯懦。
「當時就不該生下她!要不然,就乾脆扔到路邊,由她自生自滅去!」
陳敏抹掉眼淚,辛建勇愈發覺得她討厭,罵道:「沒用的東西,哭什麼哭?當初你要是第一次就能生出兒子,現在還能有她什麼事?」
陳敏垂著頭拿出紙替兒子擦了擦嘴角,小聲道:「吃飯就別說這些了,洋洋還在這兒呢……」
「咚咚咚——」
「咚咚咚!」
辛建勇正要說話,門口響起敲門聲,他指著陳敏,」行了,閉嘴,開門去,別讓鄰居聽見,丟不丟人?」
陳敏輕輕放下筷子,依言去開門。
門口站著一個年輕的男人。
或者說,是位少年。
他眸子黑沉,身高腿長,露出的手腕顯出青筋和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