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43 設計
2023-10-03 00:34:19 作者: 夏太后
章節名:V043 設計
這日,天還未亮,一封快馬加鞭的急報便送進了京城。
北疆瘟疫曼延,由於此時正值盛夏,天氣炎熱,更利於病菌的傳染,因此,在北疆的大部分縣城已經是傳開了,死了好幾百人,各縣官員才不得不聯名上報朝廷,以求良策。
「混帳,為何到此時才報?」皇上一氣之下,將那急報的奏子『啪』的一聲甩在了大殿中央。
所有的官員都微微彎下腰去,不敢直視龍顏。
「皇上,事已至此,當思及良策!」說話的正是楊大人,位居一品大學士要職,他為人耿直,也算得上是一代忠良。
眾人皆點頭同意,小聲附和起來。
皇上氣當氣,自然也知道事態嚴重,目前必須先制止了那瘟疫的漫延,如若不然,北疆一旦暴動,只怕災民會紛紛南上,到時候,後果將不堪設想。
「愛卿有何良策,不防直說!」皇上嘆了一口氣,臉上陰暗一閃,他心中自然清楚,這麼大的事能瞞下來,定是北疆的地方官員在作遂,為了謀得好名聲,或是領取朝廷一年一度的獎勵,才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來。
如今,瞞不住了,才又聯名上奏,這樣一來,皇上最多是處他們一個辦事不利的罪名,斷不會將所有的官員一併處置了去。
都是些精心算計的小人啊。
「皇上,據聞這瘟疫有如野草,一旦落了根,便是斬也斬不斷,依臣之見,應該將那些染病之人隔離關禁,以免造成更大的損失!」說話的是禮部的劉尚書。
往前里,一旦發生瘟疫,輕則是關禁,重則是燒活人,便是將重症患者圈在一處,以火燒之……
但這個方法,畢竟太過殘忍,不到無法根治的地步,誰也不想做這種天理不容的事。
皇上點了點頭,心中清楚,這瘟疫之災一旦種下了,便是一件極為棘手的事,固然明白這個道理,卻又希望有人能夠想出更好的根治方法來。
「這事確也只能如此,朕特派宮中幾名太醫前往,不知有哪位愛卿願意赴北疆,共同抵禦瘟疫?」
見眾人都沒有了更好的法子,皇上蹙了蹙眉,決定在宮中選拔幾位太醫一同前往,希望能制止這場瘟疫,將損失降到最低。
無可否認,沒有人願意前往北疆,一旦染了病,生命能不能保住便要看天命了。
令眾人意外的是,領令的竟是趙右相:「皇上,臣願意趕赴邊疆,與百姓共同渡過這次難關!」
「好!趙大人心繫百姓,乃我大齊之福,便即刻起程吧,朕等你的好消息!」
誰都知道,這不是一件好差事,至於趙權為何會自告奮勇,只怕是思及遠在邊疆的趙又廷,如此一來,又可以探視,又立了功績,倒也是個良策。
容暖心慢慢的抿了一口杯中的茗茶,聽青水將打探來的消息一一上報,嘴角不禁勾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良辰有些不解:「小姐,你打探這些做什麼?」
容暖心的纖纖玉指在良辰的腦門上重重的彈了一下,惹得她驚呼了起來。
「小丫頭片子,這朝中之事,牽涉的東西可多了,若是不懂得迎風起浪,那麼,有一天,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容暖心的話說得良辰的心中涼嗖嗖的,她渾身打了個顫,半疑惑半明了的小聲說道:「有那麼嚴重麼?」
「有,自然有!」
「好個自然有!」不遠處,一道男聲打斷了二人的問答,湖邊的輕風揚起容暖心飄逸的裙擺,長發飛揚,卻又鏗鏗而立,故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強勢氣場,但偏偏她又生了一副嬌柔的容顏,因此,形成了一種強烈而矛盾的反差。
千暮遙緩步而來,沒有錯過,她一絲一毫的變化。
那秀麗的唇勾起來冷漠絕然,那靈動的眸子彎起來清冷似霜,沒有一處能讓人感覺溫暖,便是這樣的女子,在他眼中,獨獨綻放。
「王爺!」良辰與青水行了禮,便退到了一邊。
千暮遙虛手一扶,示意她不必多禮,臨江而坐,不知為何,他卻突然希望他今兒個能與她說些朝堂以外的事,而不是圍繞著早晨北疆的瘟疫而言。
世事恰相反,他還沒來得及感概,容暖心已經先開了口:「王爺,這是個立功的好機會!」
千暮遙顯得有些疑惑,這瘟疫猛如虎,若是治好了,便成了百姓的神,若是治不好,便成了千古的罪人,據聞前朝有一位將軍,便是用了燒活人的方法,足足燒死了幾百人,自此後,遺臭萬年,成為了大齊的罪人,雖說是成功制止了瘟疫有漫延,但罵名滿天啊……
「你還不知道吧,父皇已經派了趙右相前去北疆,即使立功,恐怕也輪不到我!」這話也不假。
若是趙權真的成功控制了疫情,那麼,又與千暮遙有何關係?
趙權可是千暮離的人,這些事,他也是從容暖心的口聽說的,雖然到至今還得不到證實,但他卻是選擇了相信八分。
「我知道,就因為趙權去了,無功而返之時,才會顯得你的重要性!」容暖心勾了勾唇,杏花眸眯成了兩條彎彎的弧度,她說這話並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上一世,皇上便是借這場瘟疫墊定了千暮離的功績。
趙權理所當然無功而返,再由千暮離不顧生死,趕赴邊疆,最後與趙又廷聯手,不僅制止了這場瘟疫,而且擊退了前來偷襲的燕國軍,籠絡了邊疆將士的人心,容定遠旗下的數百萬將士,皆對他恭敬有加。
以至於,到後來,實質掌控北疆軍權的人倒成了千暮離。
這是一場心機之戰,這瘟疫來得突然,卻也來得及時,皇上玩的那些把戲,倒是與上一世相差無幾。
若是她沒有猜錯的話,一個月後,千暮離便會趕赴邊疆,到時候,燕國也會發起有始以來最猛烈的一次攻擊。
鑑於兩國已然簽訂了議和書,因此大齊顯得有些措手不及,再加上,到那時候,不少將士都將染上瘟疫,因此,燕國猛攻,大齊及及可危,千暮離這一仗明面上是頑強抵抗,實則早已勝券在握。
那場瘟疫,容暖心一直以為是燕國暗下的手腳,但此時想來,或許這根本就是皇上和千暮離兩人自導自演的一場好戲。
千暮遙顯得有些訝異,趙權前赴邊疆也是才決定下來的事,容暖心居然已經知道了,這說明,她在宮中也是有眼線的。
這個想法讓千暮遙有些恍惚,感覺面前的這個女人是越發的讓他迷惑了。
「為何?」情不自禁的,他便問了出來。
很顯然,千暮遙還沒有跟上容暖心的跳躍性思維,兩人的想法卻也是差了一大截的。
「前朝便有燒活人的例子,這場瘟疫,必是人所為,如若不然,邊疆的官員就算再貪再瞞,也不可能拿數百號的人命去賭,到時候,誰要是控制了疫情,誰便是百姓的大恩人,再加上,北疆邊城,數百萬將士,只怕這疫情也終將會漫延到軍營,到時候,燕國可會再犯?」
容暖心的聲音緩慢而優雅,纖纖玉指搖晃著手中的茶盞,面上帶著輕輕淺淺的笑意,就好似在與千暮遙談論今兒個的天氣是多麼的晴朗一般。
而坐在她對面的千暮遙,卻是臉色陰沉了下去,劍眉擰成了一團,他固然有這種想法,奈何,那瘟疫他也不曾接觸過,又豈會知道什麼醫治的方法?
這話雖說是有理,但他也是有心無力啊。
最令千暮遙吃驚的是容暖心說的最後一句話,燕國才與大齊簽訂了三年議和書,燕國也算是央央大國,又豈可能出耳返耳?
這麼想著,千暮遙不禁問道:「燕國若是背信棄義,豈不是與大齊徹底反目,將來也是要受到各國排擠的!」
容暖心聽了這話,忍不住仰頭大笑了起來:「炎親王,你可曾想過燕國為何要勞民傷財的與我大齊議和?真的是因為上次的敗仗而怕了容家軍麼?這次的瘟疫,來得如此的猛烈,你便肯定與燕國沒有半分關係麼?」
千暮遙幾乎是目瞪口呆,腦袋似乎一下子便清醒了過來。
是的,聞天夜上回便是賣了大齊一個天大的人情,那白虎在他心中還是記憶猶新,那一刻,分明是想取皇上的性命,卻不知怎的,抑或許發現了皇上早已布蜀的陷井,因此,才會臨時制止……
如此想來,燕國奉上議和書,不過是聲東擊西之策。
而如今這瘟疫,想來也是與燕國脫不了干係。
「這……」千暮遙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一雙眸子瞪得滾圓,但看到容暖心略帶嘲諷的笑意後,他又懊悔了起來,自己身為男兒身,竟如此的不冷靜,不僅在謀略上比不過容暖心,就連沉穩上也更遜一籌。
「我倒是有個良策,助你立功,到時候凱旋歸來之際,只怕眾望所歸,皇上也不得不立你為儲了!」容暖心舉起杯,在眼光晃了晃,再一飲而盡。
那眼中,是滿滿的自信,甚至帶著幾分張揚的自負。
是的,她並沒有欺騙千暮遙,卻是待千暮遙凱旋而歸之時,便也是他與千暮離一決高下之時,眾臣定會倒戈千暮遙,到那時,皇上違心立他為儲,卻又精心揪出他的痛處,如此一來,最終兩敗俱傷。
到時候,她再以千胤常的指令牌,號召隱在南邊的將士,與千胤玄一同討伐皇上的昏庸無能,最重要的是將千暮離的身世公誅於世,如此一來,皇上盡失民心,也就沒有人會指責千胤玄是謀權篡位,一切水到渠成……
「什麼方法?」千暮遙深信不疑。
容暖心招了招手,示意他將耳朵貼過來,附上去,小聲的說道……
千暮遙不斷的驚訝,不斷的驚訝,最後簡直是張圓了嘴,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他帶著崇拜、震驚以及無邊無際的愛慕,那麼看著容暖心,真的想伸出手去擁抱她,卻被一道尖細的聲音打斷了此時的燃情……
「喲……炎親王與德榮縣主倒是情投意和!」
說話的女人生了一張瓜子臉,看上去二十四、五的樣子,笑起來便帶著一股子酸氣,此時,她的目光在容暖心的身上打量著,那般的肆無忌憚,毫無禮數。
「楊昭儀!」千暮遙立即起身,見楊昭儀朝他微微一福,故抬了抬手。
容暖心也站了起來,淺笑著沖楊昭儀行禮。
「縣主倒是懂得高攀,據聞太后娘娘倒是親自留的你,想來,本宮日後還要仰仗德榮縣主美言了!」
楊昭儀不冷不熱的挑了挑眉,這話說的是慢條廝理的,但聽在人的耳朵里,便是怎麼聽怎麼不舒服。
卻也難怪,皇后近日有意與楊家結親,以楊家名望,雖說不及容家此時鼎盛,但總不能許給千暮遙做側妃?
這可是打楊家的臉面。
如此,楊昭儀才會對容暖心誅多敵意。
「楊昭儀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容暖心是後輩,哪有長輩來求後輩的道理?」
「你……」楊昭儀氣得臉都白了,容暖心這話不是在打她的臉麼?
明面上是謙虛,實則是在罵她為老不尊,堂堂昭儀居然與她一個未曾婚配的女子一般見識。
「容暖心,你別得意,咱位走著瞧!」楊昭儀甩了袖,便轉身離去。
容暖心搖了搖頭,這宮裡的女人,活得真是悲涼,似乎見了誰都像是見了仇人,她明明與這楊昭儀是第一回打正面說話,往時雖是見過的,卻也只是有些許印象。
她倒是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她了,反倒覺得真真好笑。
「暖心,你不必理會她,楊家的女人,我可看不上……」千暮遙自然知道楊昭儀氣的是什麼,便是前幾日,皇后與他商量要立楊家的嫡女為側妃的事。
皇后卻也精明的很,知道他非容暖心不娶,因此,拿此作籌碼,只要他娶了楊家嫡女做側妃,那麼,才許他立容暖心為正妃。
如此一來,容家與楊家皆與千暮遙有姻親的關係,只要千暮遙再立下戰功,兩家合舉,便不愁皇上能冒著這動搖國之根本的險,而去立一個未有任何功績的皇子。
想到這裡,千暮遙微微嘆了一口氣,不得不承認,皇后的計劃是完整的,也只有做上九五之尊,他才能掌控一切,到時候,容暖心再不從他,便是抗旨了。
回到慈寧宮,太后正好午睡剛起,正四下尋找容暖心。
見她進來,太后立即鬆了一口氣,要知道,這皇宮裡可是處處驚險,她一個小姑娘家,又是第一次來皇宮小住,太后自然是不放心她到處走動。
雖然知道容暖心的性子沉穩,但或許是出於對平西王的愧疚之情,她對容暖心亦是特別的關愛,那股子親情,便是這麼靜悄悄的滋生了起來。
當年,她產下三子,平西王是皇長子,按理說,應該繼承大統,但她當時卻是偏愛當今的皇上,生生的尋了平西王的痛處,廢了他的太子之位。
說到底,手心也是肉,手背也是肉,這些年來,她一直心懷愧疚,努力想要彌補什麼,如今,容暖心便在她的面前,就好似平西王就在她面前一般。
「你上哪去了?這午後的陽光毒著呢!」太后扶起正要行禮的容暖心,拉著她一塊坐了下來。
這幾日,容暖心卻也習慣了太后的變化,之前雖說兩人也曾鬧得不愉快,但如今見太后是真的拿她當親曾孫女兒看待,也就釋然了。
「太后娘娘,暖心不會走丟的,天天被您這麼寵著慣著,我哪裡捨得走丟啊!」容暖心輕鬆一笑,半撒嬌半玩笑的語氣倒是將太后逗樂了。
月牙湖畔中央的牡丹亭里,一盤棋正殺得激烈似火。
「父皇,您沒有後路了!」千暮離落下最後一個黑子,臉上釋然一笑,這局棋可是下了整整一下午。
兩父子棋風相似,因此,要勝對方,便是要絞盡腦汁了。
皇上也不氣惱,而是哈哈一笑,一手拍在千暮離的肩膀上:「離兒,你也長大成人了,父皇年紀大了,很多事都力不從心了,你也該站出來替父皇分分憂才是!」
千暮離點了點頭,往後一仰:「倒是邊疆的瘟疫,趙相傳書信來,不太樂觀啊!」
皇上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眼中滿是憂心,確是……這場瘟疫,來得十分的兇猛,他也早已料到趙權過去,不會有太多的幫助。
由此,再讓千暮離過去,也好藉機讓他掌些實權。
「父皇,兒臣最近與杜飛鑽研醫書,得知瘟疫也是可以治癒的,因此……」
千暮離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皇上厲聲打斷了:「不可,這可是冒著生命的危險,你若是有個閃失,朕如何面對你死去的母妃?不可,不可!」
立功與安全,皇上最終還是選擇了千暮離的安全。
千暮離勾唇一笑,並不十分的糾結這個問題,況且,趙相還未回京,派出去的探子來報,燕國最近也沒有任何的動靜,只怕是在等一個時機……
「皇兒,有件事父皇一直想同你商量,卻又知你與你母妃的性子一樣,是個剛烈的,若是你不同意,九頭牛也拉不動你……」
每每看到千暮離,皇上總會想起那早逝的香妃。
「父皇,您若指的是兒臣的親事,便不用談了,兒臣已經有了心上人了……只不過,在她未答應之前,兒臣是不用利用權勢去得到她的!」
想起那個女人的樣子,千暮離的嘴角勾起了一絲苦澀卻又甘之如飴的笑意,這微笑刺傷了皇上的眼。
他是過來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兒子是陷進了情網,卻還是落花有意,流無情的那種。
搖了搖頭,直嘆容暖心不識時務。
「便由你吧!」兩人雙雙起身,離開了湖心亭,一人朝左,一人朝右。
在經過御花園之時,千暮遙停頓了一下,因為,他似乎聽到了容暖心這三個字。
「娘娘,您瞧她那個囂張樣,總有一日,要落到娘娘的手上!」是楊昭儀與她的貼身宮女落兒。
千暮離一向不愛理這後宮的事,但聽到二人提及容暖心,便自然而然的停下了腳步。
「娘娘,奴婢今兒個瞧著那容暖心,只覺得她的臉色怎麼那般的白?昨兒個我還聽她身邊的丫頭說她前幾日吃壞了肚子,這幾天一直嘔吐呢,您看這裡頭有沒有什麼蹊蹺?」
「哦?真有此事?不會是……」楊昭儀顯得有些驚訝,左右看了一遍,見周圍沒有人,才壓低了聲音在落兒的耳邊說了些什麼。
落兒點了點頭,兩人同時起身離開了。
千暮離這才從樹背後走了出來,腦海中一直在盤旋著兩個字『嘔吐』,容暖心這幾日一直在嘔吐麼?
甩了甩腦袋,將自己突發其想的思緒給強壓了下去,但心裡卻又極為不安。
算算日子,也該有一個月了,他記得上一回在市集瞧見她,她亦是臉色奇差,而且還吐了自己一身。
這個想法讓千暮離越加的不安起來,若真的是……那麼,她此時呆在宮中卻是極為危險的事。
想到這裡,千暮離調轉了步伐快步朝著慈寧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