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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名節

2023-10-02 23:43:24 作者: 西蘭花花
    焦氏一時間沒說話。

    方艾娘原本在廳中間的椅子上坐著,聞言不安的動了動身子。

    琥珀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眼裡含著淚,朝著方菡娘跟方長庚磕了個頭:「老爺,大小姐,奴婢有罪,沒照顧好夫人……請老爺大小姐責罰奴婢吧。」

    焦氏微微蹙了蹙眉:「琥珀,這事怪不得你,你起來。」

    怪不得琥珀,那自然就是說怪的著別人了。

    方菡娘也算是了解焦氏為人了,自然也懂得她說話的道道。

    但現在兩人好歹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這些日子焦氏不作死來惹方菡娘,兩人風平浪靜的很,頗有幾分關係和睦的模樣。

    方菡娘自然也樂意給焦氏遞個梯子。

    方菡娘親自把琥珀扶了起來,道:「府里都知道,琥珀姐姐是個妥當人,照顧焦姨向來細心又妥帖,想來也不該是琥珀姐姐的錯……聽大夫說焦姨這動胎氣是因為太過生氣,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焦姨向來是個脾氣好的,怎麼會這般動怒?」

    方菡娘這話說的,焦氏聽在心裡再滿意不過了。

    方長庚也是連連點頭,十分贊同方菡娘的話。

    琥珀是個知事的,遲疑的看了一眼坐在廳中的方艾娘。

    畢竟方艾娘是半個主子……

    方艾娘坐立難安的很,連琥珀的眼神都不敢直視。

    看到這種情形,方菡娘心裡幾乎明白了大半。

    這事跟方艾娘跑不了關係了。

    方長庚忍著氣,道:「琥珀你說!不用怕!」

    琥珀這才垂目低聲把之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遭。

    說到鞏府少爺救了落水的方艾娘時,方菡娘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廳中的方艾娘。

    方艾娘心虛的很,對方菡娘又向來看不過眼,色厲內荏的瞪了回去。

    真是死不悔改。被瞪了一眼的方菡娘心中冷嘲,不再理會方艾娘。

    然而當琥珀複述了當時方艾娘說出的那句「二嬸,畢竟我只是你隔房侄女,同你也沒有血緣關係,你那邊的親戚,我就不必認了吧」後,連性格軟的老好人方長庚也勃然變色了。

    他著實想不到,自家侄女,竟然能說出這種話,讓自己的夫人受了這麼大委屈!

    不認焦氏那邊的親戚,這是什麼意思?

    這話當著人家鞏府的當家主母說出去,有多打焦氏的臉?

    方長庚將手中餵了焦氏大半盅的黨參烏雞湯放到一旁丫鬟手裡,心痛又憐惜的握住焦氏的手:「夫人,讓你受委屈了……」他想起焦氏的隱忍,受了這麼大委屈也不曾主動開口告一句狀,心裡更是憐惜焦氏的心善。

    焦氏一副虛弱的模樣:「也是我不該動怒……」

    哪有別人犯了錯,受害人還反而檢討自己的道理!

    方長庚安撫了焦氏一番,回過頭去看向廳中間坐著的方艾娘,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方艾娘一見向來脾氣和善的二叔露出這副神情,心裡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焦氏已經算是跟她撕破臉了,方菡娘姐弟三個更別提,對她就從來沒有過好臉色,那個小崽子焦嫣容更是個小氣任性的……要是她再不抓住方長庚,那她算是在焦府里待不下去了。

    方艾娘這才害怕了。

    眼下也顧不上什麼顏面了,她連忙跪下,膝行到方長庚面前,抱住方長庚的大腿,面露悲戚,擠出幾滴後怕的淚水,哭訴道:「二叔,我知錯了。我當時也是氣暈頭了……」

    她偷著看了方長庚一眼,見方長庚雖然沒有拉她起來,但也沒有推開她,心裡安定了幾分,繼續哭訴道:「二叔你有所不知,夏天這女子衣服這麼輕薄,一下水後都貼到了身上,那鞏家少爺把我救起來,就等於跟我肌膚相親了……我的名節都沒了……我只是想為自己求個公道而已,不然我就只能去撞牆自盡了……」

    她一邊哭啼啼一邊喊道:「可二嬸非得說,我倆是姐弟,是親戚……意思不就是說鞏公子不必對我負責嗎?我氣急之下才說出那番話,我也不是故意的……既然我名節已毀,那我還活著幹什麼,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方艾娘一副貞潔烈女的模樣,假意起身向一旁的牆上撞去,屋子裡丫鬟婆子那麼多,又怎麼會讓她真撞著?自然是一把拉住了她。

    方艾娘邊哭便嚷著要去死,方長庚還是第一次見花季的小姑娘在他面前要尋死覓活的,尤其是這個小姑娘還是自己親侄女,一時間也頗有幾分頭痛。

    「你們放開她。」方菡娘冷冷的站了出來,對著那些攔著方艾娘尋死覓活的丫鬟婆子道。

    她雙臂攏在紗衣寬大的擺袖中,面上半分笑意也無,「你們讓她去死。」

    讓她去死。

    這四個字太過驚世駭俗,丫鬟婆子們一時間都鬆開了手,錯愕的看著這位樣貌極好,性子卻是有點心狠手辣的少女。

    沒了別人的阻攔,方艾娘這戲反而演不下去了。

    她在原地呆了呆,半晌才嚷嚷道:「我知道你就恨不得我去死!你恨不得我去死!」

    除此之外方艾娘卻是不敢再去撞牆什麼的了。

    萬一真沒人攔她,那可就尷尬了。

    「別人好心救你,你反而反咬一口。」方菡娘臉上冷冰冰的,看著方艾娘,「像你這種拿著名節來要挾救命恩人的,活著還有什麼用?乾脆死了好了!」

    方艾娘被方菡娘罵的眼睛都紅了,她怒瞪著方菡娘:「名節被毀的又不是你——你自然站著說話不腰疼!」

    方菡娘冷笑道:「哦?那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回憶下三年前你幹了什麼?」

    方艾娘也配跟她談名節?

    真要是這麼三貞九烈,三年前還會頻頻同萬啟原一同出遊夜不歸宿?

    還會把另外一個無辜的少女下了藥送到那個噁心的老男人的床上?

    少開玩笑了。

    要是因為這個就尋思覓死的話,方艾娘三年前早該去死了。

    「萬啟原」算是方艾娘記憶里一個抹都抹不去的污點了。方菡娘一說三年前,方艾娘臉色立即變了,怨憤的瞪著方菡娘。

    方菡娘才懶得理會有沒有戳到方艾娘的肺管子。

    「那是我的噩夢!你能不能別再提了!」方艾娘突然怒吼。

    方菡娘對此只有一個冷笑來回復她:「呵呵。」

    方艾娘見方菡娘這種沒血沒肺冷心冷情的人這般態度,乾脆把突破點轉向了方長庚。

    不得不說方艾娘還是有幾分小聰明的,她知道方長庚心最軟,也最容易對她這個隔房的侄女產生愧疚——畢竟是借宿他府上,等同於他這個當二叔的,對她有一份責任!

    「二叔,」方艾娘苦苦哀求道,「我名節已失,不求鞏公子娶我,只求鞏公子對我負責,把我納進他府中就行,給我一個名分就行……二叔,你忍心看著你侄女這般痛苦麼?忍心看著你侄女因為失了名節去死嗎?二叔到時候怎麼同爺爺奶奶交代?怎麼同我爹娘交代?」

    方長庚愣住了。

    一個清凌凌的聲音插了進來:「奇怪了,你口口聲聲說名節已失,我就不明白了,你的名節到底哪裡失了?焦姨也跟你說了,那是你弟弟,姐弟之間搭一把手很正常的很,所有人都不覺得你失去了名節。你卻堅持自己失去了名節讓人家救了你的鞏公子對你負責,賴上了人家鞏公子,要我說,這才是不要名節的做法吧?」

    不是方菡娘又是誰?!

    方艾娘對方菡娘簡直恨得牙痒痒的很!

    方長庚也反應過來,板著臉道:「就是,都說了是姐弟,他救你這件事任誰都翻不出新說法來,俗話說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聖人都這麼說了,別人更不會再去說你什麼了。」

    方艾娘還想說些什麼,但方長庚也是個一旦下了定論就十分堅持的人,他冷靜道:「行了,這事就到此為止了。你二嬸好心帶你出來參加宴席,你卻氣得你二嬸動了胎氣,焦府也沒法留你了。明天正好要給家裡送點東西回去,你正好跟著車隊回去吧,順便帶上你那些丫鬟。」

    這就算是蓋棺論定了。

    方艾娘絕望的癱倒在地。

    焦氏在床上聽的心裡十分爽快,面上還帶著一副憐憫的神色:「大概艾娘也是急著成親昏了頭……回頭我跟大嫂也說一聲,讓她好好給艾娘物色物色個女婿。倒不求對方家裡多大富大貴,人品過得去就行了。」

    焦氏這是又不動聲色的捅了方艾娘一刀。

    方長庚連連點頭,覺得焦氏說的十分有道理,是真真正正在替方艾娘著想。

    有個婆子走過來,稟報導:「焦夫人,身體好些了麼?我家太太想過來看看您。」

    方長庚知道許氏還在坐月子,乾脆的起了身,道:「我去外面花廳坐會兒。」他看了一眼方艾娘,嚴肅道,「艾娘,你跟我說出來。」

    眼下方艾娘像是打了敗仗的公雞,哪裡還有半分反抗的意志?

    她失魂落魄的跟著方長庚出去了。

    方菡娘想著焦氏同那許夫人關係好,大概有什麼私密話想說,倒也想迴避一下。焦氏卻福至心靈,突然想到什麼,靈機一動道:「菡娘不必走,大家都是親戚,同我一起見見許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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