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二章 朱雀草

    「倒是奇了，姚小姐初到京都，怎麼就知道慧寧郡主體寒虛弱？還這般的會投其所好！」

    說話的是與安若素相來交好的大理寺卿黃育格之女黃靈慧。

    因著姚若蘭近日的風頭，惠妃安若素很是恐慌，話里話外沒少向黃靈慧倒苦水，秉著為好友出氣的緣由，這才有了黃靈慧今日的「提問」。

    花廳之中早就有人看不慣姚若蘭了，一個離京數十年的人，也敢在她們面前擺譜，她們有涵養不予拆穿，但也不代表她們就認同她了。

    所以黃靈慧的話一出，花廳中頓時響起了不大不小的嘲笑聲。

    這話是說她攀附權勢，故意討好彭家了？姚若蘭眉間一沉，只是嘴角笑意卻一絲沒減，含笑一一看過眾人，醇聲道：「若蘭既然廣邀諸位姐妹，自然是要提前打聽一下的，若不然吃錯了茶，用錯了點心豈不是不好？」說著看向了彭墨。

    彭墨含笑，低垂著眉睫的恬靜模樣看不出一丁點的情緒，蔥段般的手指輕輕的捧著茶盞，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杯壁上的花紋。

    金柔嘉看著彭墨，笑了笑起身道：「彭墨，陪我去更衣吧。」

    「好。」彭墨放下杯子，跟著金柔嘉出了花廳。

    姚若蘭臉上的笑意終於僵硬了，這兩個人也太不拿她當回事了！

    黃靈慧掩唇笑了笑：「既是來賞花的，咱們就去花園看看花吧。」

    說著率先出了花廳，一眾女子看著也起身去了。

    剛剛還座無虛席熱鬧的花廳一下子空落了下來，姚若蘭僵硬著站起身，目光在七零八落的錦兀上一一划過，最後落在彭墨那杯紅棗茶上，眸光漸漸銳利。

    西閣樓的一間房內，金柔嘉懶懶的歪在凳子上，睨著彭墨輕笑。

    彭墨被她笑得無奈：「你笑什麼呢？我臉上有花不成？」

    金柔嘉收了笑，好奇問：「你好像不喜歡姚若蘭。」

    是篤定的語氣。彭墨挑眉：「哪裡看出來了？」她表現出不喜歡姚若蘭的樣子了嗎？

    「你別在我面前弄鬼，我最清楚你的。」剛剛那一杯茶的緣故，姚若蘭處境變得難堪，若是以往彭墨怎麼也會去解圍的，今日卻反常的安靜，這足以說明彭墨對她沒好感。

    彭墨好笑，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喜歡，就是覺得她為人太過高調，與我性格有出入，不願深交罷了。」

    金柔嘉沉吟了一會，點頭道：「也是，姚家一脈在京任職的一個都沒有，此時來京卻不遺餘力的請了這麼些個人物，靠的不過就是姚成多年前積攢的名望，細述下來，可不就是高調的過了頭。」

    不過，若今日後，姚家沒什麼新的動作，這轟動全京的熱鬧怕也是曇花一現了。

    彭墨撇撇嘴，狀若無意調侃道：「依我看，她倒是有意競爭皇后之位了。」

    金柔嘉眉頭一挑：「怎麼看出來的？」

    彭墨笑了笑：「你也不想想她今日宴請的女眷都是誰？」金柔嘉對於這個話題不驚訝，也就說明她是聽說過的，是太后提過還是金哲？

    金柔嘉一愣，想著花廳內的人，一拍手叫道：「是啊，全京都能被議做皇后的貴女幾乎全在了。」

    彭墨笑意淺淺，眸光晶亮璀璨，看著從紙窗透進來光束，低聲道：「姚姑娘是打算提前看一看對手了。」

    金柔嘉想了片刻，嗤的一笑，毫不留情譏諷道：「看有什麼用？依著姚家的勢力，貴人都難做，還敢肖想皇后之位？再者皇上又不喜歡她！」

    金哲不喜歡姚若蘭？彭墨一愣，金哲什麼時候見過她了？

    看彭墨一臉的懵，金柔嘉笑道：「皇上屬意瞿家的姑娘。」這是秘密，知道的人不多。

    彭墨又是一愣，瞿家？現任的內閣首輔瞿敏！

    自從顧家沒落後，顧獻這個丞相之位就一直空缺，而內閣首輔也懸空多年，原本與齊冶儒同是內閣輔臣的瞿敏，在金哲登基後立即被提了首輔。

    丞相之位則被金哲束之高閣，好似不打算在丞相之職補缺一樣。

    以至於這瞿敏的地位在文官中就越發的舉足輕重。

    不過，瞿敏也是個務實的，金修宸和她還曾討論過金哲看人的眼光不錯，這個職位填的十分好。

    瞿家一向低調，瞿敏現有兩個女兒，年齡都與金哲合適，不知宮裡是看中了哪一個？不過，直到如今她們二人也都沒有傳出備選的消息，今日若不是金柔嘉說出來，她也是不知道的。

    所以今日瞿家的兩位姑娘並不在姚若蘭的邀請之列。

    如此看來瞿家倒是聰明的，至少懂得如何摒除不必要的麻煩。

    壓下心中思緒，彭墨問：「這是誰說的？」

    金柔嘉笑道：「皇上與母后說的時候我聽到的，你是第四個知道的人。」

    彭墨點頭，不再深問。

    不過，若真內定了瞿家的姑娘，那麼姚若蘭...。

    「長公主，慧寧郡主。」門外響起姚府丫鬟的聲音。

    小豆子去開門，側身請了人進來。

    丫鬟福禮機靈道：「各位小姐都在院子裡賞花，姑娘讓奴婢來請長公主和慧寧郡主。」

    彭墨認出這丫鬟是姚若蘭身邊站著的，想來是心腹大丫鬟。

    「既然如此，咱們也去瞧一瞧吧。」金柔嘉聽言起身，拉了彭墨一同往院子裡去。

    姚府本就不大，今日請的女眷又多，院子就顯得很擁擠，一路走來，聽了不少不滿的念叨。

    不過跟著金柔嘉還是非常有好處的，至少沒人敢擠著她們。

    說是賞花，其實院子裡的櫻花大多還沒開，花園裡的土還是新翻的，花草大多都是新種下的。

    也是，姚府空了十幾年，雖不至於荒敗，但也少不了荒草和灰塵，這麼短的時間收拾出一所院落，時間上也是十分緊張的。

    金柔嘉看著空落無景的院落，幽幽嘆一聲：「也真是費了不少心思了。」

    彭墨輕笑，視線忽的落到了櫻花樹東側的一大片的草坪上，眸光微凝，悄然泛冷。

    側目看了眼小豆子，又看了看草坪。

    小豆子十分明白的點了點頭。

    後院不大，前院自然也不大，忽的就看花園入口出現了幾個身著長衫的男子，驚得女子低呼躲閃。

    男子們一看，忙住了足，不敢再上前。

    姚若蘭前走幾步，五步外看著男子，禮貌問是否找不到前院路。

    男子們也知唐突了，後退幾步稱是。

    姚若蘭忙點了兩個丫鬟，讓她們引著人去前院。

    男子們卻沒動，而是等著人群中站在最後的人先行。

    那落在最後的男子穿過諸世家子弟舉步前行，俊美的容顏，高貴的姿態就連翻飛的衣袂都帶著惑人的吸引力，路過花園入口時桃花眼輕掠過來，惹得花園裡的一眾懷春女子看呆了眼。

    「是九皇叔。」金柔嘉笑了笑，輕聲說著，眼神揶揄的看向身側的彭墨。

    彭墨抬眸去看，那人也恰巧朝她看來，四目相對又各自轉開，只是嘴角的笑意都加深了些許。

    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花園外，小豆子到了那一片草坪上，掃視一遍並沒有什麼特殊的需要注意的事物。

    呆了呆，王妃要她做什麼？

    目光再落在草坪上，她掏出懷中的帕子，在牆根的不顯眼處掘了一小塊的帶著泥土的草坪，包在帕子內，小心的藏在身上。

    這邊眾人猶在被金修宸驚艷的衝擊中，就連姚若蘭也是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

    有認得金修宸的自然而然的多看了彭墨一眼，暗道一聲郎才女貌，不認得的只是捧心回憶。

    用了午膳，眾人就各自回府了。

    姚若蘭忙派了人去打聽今日花園外的那個絕色的男子是誰。

    受到吩咐的是大丫鬟瑾瑜，聞言道：「前院的客人問一問老太爺就知道了。」

    「我還不知道問誰？」姚若蘭一挑眉，眸光冷冽的看向瑾瑜，壓著怒火道：「這件事情要保密，若是透出一丁點的風聲，我拿你是問！」

    瑾瑜諾諾點頭，忙去打聽了。

    彭墨和金柔嘉在府外分別，一個回宮，一個回府。

    馬車上，小豆子將懷中包著草的帕子掏了出來，有些不確定的看著彭墨問道：「王妃，您要的是個嗎？」

    「就是這個，難為你能猜得到。」當時人多，她又不能說的直白，只是看了眼草坪，沒想到小豆子還真是不負所望，將草給拔回來了。

    「王妃要這個做什麼？」小豆子不解。

    「覺得有些眼熟罷了。」彭墨捻起一根嫩草，眸光泛冷。

    這草叫朱雀草，形貌纖細嬌嫩很是可憐可愛，長在極北之地，京都少見，當初將軍府栽培的時候苦苦不得其法，死了大半，後來還是一個不起眼的花草奴才自薦說會種植，這才養活了。

    這個花草奴才就是將軍府內現在主管侍候花草的師傅老楊。

    金柔嘉回了宮，直接去了福壽宮，太后剛剛午歇，她沒敢打擾，輕步退了出去。

    夏瑾笑著將金柔嘉送出了殿門：「娘娘醒來，奴婢會稟報說公主回來了。」

    回霽月殿的路上，她卻遇到了一個不喜之人。

    「長公主。」安若素笑臉迎了上來，主動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