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躲避
2023-10-02 23:03:17 作者: 李李翔
第五十四章 躲避
一個晚上的華麗盛宴,足以刻骨銘心。
第二天,周是特意找寧非一塊吃飯,問:「你是不是快過生(日rì)了?」寧非見她神(情qíng)有些不尋常,避而不答,只說:「怎麼了?怎麼突然說這個?」埋頭吃飯。周是以前就知道他不好對付,遇事很沉得住氣,只不過自從他乖乖叫她姐姐,便一心拿他當弟弟看,不作多想。於是笑著說沒什麼,隨便問問。
站在水果窗口,周是伸手,「給我錢包。」他問怎麼了,她凶神惡煞地說:「搶劫!叫你給就給,怎麼那麼多廢話!」寧非笑嘻嘻地遞給她。她背著他抽出裡面的(身shēn)份證,上面明明白白寫著出生(日rì)期十月二十五(日rì)。她變了變臉色,隨即若無其事地付錢買了幾根香蕉。
晚上,周是趴在(床chuáng)上還在想這事,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總覺得寧非因為缺乏家庭溫暖,是一個需要別人照顧的孩子,所以對自己才比較依戀。她怕自己想多了,如果是自己自作多(情qíng),那真是丟臉丟到家了。見陸丹也沒睡,於是周是問:「一個男孩騙女孩說今天是他的生(日rì),你說是為什麼?」陸丹好奇地看著她,「沒頭沒尾突然來這麼一句,我哪知道?具體(情qíng)況具體分析。」
周是想了想說:「嗯--就是他想找那女孩一起看電影什麼的,然後說是他的生(日rì),大概是這樣吧。」陸丹看著她笑,「哪個追求者?說出來,看認識不。」周是忙說:「哎--別亂說啊,子虛烏有的事。本小姐潔(身shēn)自好,名花有主,一心一意,你可別給我製造謠言啊。因為別人問我,我說沒什麼呀,所以順便問問你的想法。」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陸丹聳肩,「這還不簡單,那男孩(愛ài)上那女孩了唄!」周是一頭撞在(床chuáng)杆上,哎喲叫了一聲,說:「不是吧?這就是(愛ài)了?那人家生離死別是什麼啊?你要說也別瞎說啊。」陸丹爬起來,反駁,「周是同學,我是很認真地在回答你的問題。那男孩肯定是怕那女孩不去,才撒這樣的謊,很喜歡那個女孩子才會費這樣的心機啦,不然誰理你,(愛ài)去不去。」
周是怯怯地沒說話。她想起運動會那天,寧非說記錯比賽時間一事。其實像他那麼仔細的人,犯這樣的錯誤,很難令人信服。她覺得他小小年紀,父母離異,家庭不幸,(身shēn)邊又沒有談得來的朋友,孤獨寂寞,十分心疼,再說像他那樣長得那麼好看的孩子,誰不喜歡,人見人(愛ài)。可是她不想因此誤導他,還是生疏些好。還有別看他年紀不大,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她一點都不知道。
從此,她對寧非起了防備之心,不大肯和他走那麼近了。寧非找她一起出去,她總是找藉口推辭。有一回,寧非打電話給她,說自己畫作得獎了,要請她吃飯。她遺憾地說和同學出門買衣服去了,去不了。可是轉頭和陸丹在學校小餐廳吃飯,就碰見寧非和幾個同學進來,兩個人眼對眼碰了個正著。她尷尬得說不出話來。
寧非眼神閃了閃,然後走過來打招呼,「今天我請客,要不要過來一起吃?」看著她,目光灼灼,對她欺瞞的事隻字未提。周是連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我們都快吃完了。你們慢慢吃吧。」連聲催促陸丹快吃,匆匆走了。
過了幾天,寧非在路上「巧遇」她,笑問:「要去上黨課是嗎?我也交了入黨申請書。」兩個人一起進教室。周是東張西望,故意說:「同學幫我占好位置了,我找找。」想走。寧非卻拉著她在旁邊坐下,「這兒不錯,看得見外面的風景,我們就坐這吧。」推著她往裡走。
她沒法,只好坐下,目不斜視,做出認真聽講,努力做筆記的樣子。可憐她以前上黨課都是來補眠的,連連打哈欠。寧非轉頭看她,說:「你這樣抄,手不累嗎?我幫你抄,你睡覺吧。」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想拒絕,可是找不到理由。寧非還和以前一樣,並沒有什麼過激的言辭行動。或許是她多想了,他真的拿自己當姐姐,她不想傷他的心,他已經夠可憐的了……
她正煩惱得不行時,寧非突然開口,「周是,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周是愕然,忙說沒有沒有,你很好很優秀。他說:「我不信,既然沒有,最近你為什麼總躲著我?」周是心虛地笑,問有嗎,她怎麼不覺得。這個馬虎眼打得夠假的,連她都鄙視自己。
寧非忽然說:「周是,關於生(日rì)的事,我不是故意騙你--」他後來也想到,周是是問過他生(日rì)那事之後態度才大變的。周是不說話了,轉頭看他。他頓了頓,良久才說:「那天,我心(情qíng)很不好,一個人無處可去。你擺明不去,我不得已才騙你的,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
周是搖頭,「我沒有在意這個,真的,這是很平常的小事,你不用為了這個道歉。我自己也老開這樣的玩笑--」寧非見她不冷不淡的神(情qíng),更著急了,懇求說:「周是,我知道我不該說謊,你就原諒我這一次行嗎?你不是說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嗎?」
周是嘆了口氣,他還真會說話,「我沒有生氣,當然原諒你了。」寧非愣了下,問:「可是你最近都不理我,不是生氣了嗎?」周是忙否認,說:「我沒有不理你啊,和以前一樣的嘛,是你想太多了。」睜眼說瞎話。真是不聾不啞,不做阿公,她也決定裝聾作啞,裝作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寧非突然有種無處著力的感覺,他喜歡她,毋庸置疑。可是自從她知道他的感(情qíng)後,卻疏遠冷淡他。他只好叫她姐姐,換個方法接近她,可是現在她又對他若即若離,這讓他焦慮而無措。
兩個人都是明人眼前說暗話,表面一(套tào),實際上另是一(套tào)。
他過了會又說:「今天晚上,我們年級搞了個舞會,大家都可以去。你要是真不生我的氣了,就當我的舞伴。」周是忙說:「找我?不會吧?你應該找你們班的美女才是啊,我年紀大了,腿又剛扭傷。要不,你找別人吧?你們班那個叫小清的女生(挺tǐng)好的,又漂亮又活潑,舞大概也跳得不錯,不會丟你的臉的。」
寧非有點不滿地說:「周是,你沒誠意,不給面子!還說是我姐姐呢,這點忙也不肯幫!你不是一直夸自己舞跳得好麼,不去露一手豈不可惜了!」周是心中大罵自己怎麼就那麼(愛ài)吹呢,什麼都說!還在找藉口,「我腿扭傷了,這你也知道,所以還是算了吧--」其實早好了。
寧非說:「那我們跳慢舞好了,不要緊的。我們班長說了,這是集體活動,不去不行。周是,你就陪我一塊去吧,我不想別人笑我連女伴都沒有,這很丟臉的。你不是也鼓勵我多參加學校的活動嗎?」他會沒女伴?只要一招手,立馬有一打。周是沉吟著沒回答。他看著周是喊姐姐,周是只好投降,說一定去,一定去總行了吧。
大學舞會雖不豪華精緻,但勝在人多(熱rè)鬧,燈光一打,頗有氣氛,所到處一片歡聲笑語,青(春chūn)恣意飛揚。周是連衣服都沒換,直接去了,見人家都盛裝打扮,所有女孩子都穿著裙子,她很不好意思,縮著頭說:「算了吧,我這樣寒磣,還是回去好了。」
寧非拉住她,交了兩張邀請卡,說:「我覺得你這樣,很漂亮。」他稱讚周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麼優美動聽的恭維,誰聽了不高興!周是立即眉開眼笑,「哎呀--寧非,沒想到你讚美人的方式這麼可(愛ài),真是會討人歡心。」
寧非一出場,引來不少女生故意發出的尖叫聲。這樣的夜晚,再多的無禮也可被原諒。他今天穿了(套tào)淡藍色的禮服,雙排扣中規中矩,頭髮用定型水固定,襯得年輕的臉越發英俊,舉手投足充滿魅力,淡雅高貴,猶如王子,風度翩翩,卓爾不凡。
周是握著臉看著他直笑,「聽見沒?真是便宜了我。」寧非微笑,「不,應該說是我的榮幸才對。」邀她翩然起舞。周是眼睛還四處亂瞄,「哎呀--我們班好多人都來了,我要和我們班長飆舞去,他舞跳得可好了,尤其是街舞,我很不服氣--」寧非輕嘆出聲,「周是,今天晚上我只和你一個人跳。你也不要答應別人,好不好?就今晚--」
一個晚上的華麗盛宴,足以刻骨銘心。
周是眨著眼看他,「可是其他女生請你跳舞,你不好拒絕吧?男生不能這麼沒風度哦--」她時刻在開似真似假的玩笑,她本不應該來。寧非淡然說:「我不喜歡和不認識的人跳。」周是笑,「怪不得你舞跳得不好。」他踩到她腳了。寧非難得紅了臉,低著頭快速說了聲對不起。那樣子真是可(愛ài)。
周是忽然感慨,「寧非,我真心希望你快樂幸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說完這句話,退下來,笑說,「寧非,你的舞步有待加強。」揚手叫來教新手跳舞的他們班的小清,「這裡有個學生,你可要好好教哦。」
小清和她同是書法社的成員,關係還不錯,還曾托她送禮物給寧非,是個很可(愛ài)的女孩子,(性xìng)格豪爽。雖然寧非說過他有女朋友,不過周是從未聽他提起過只言片字,便認為那是他一時敷衍之詞。
小清也是個鬼精靈,立即明白過來,興奮地直點頭。周是不管他們,擺了擺手出來,衛卿的車子已在校門口等她。本來她是準備拿衛卿當藉口離開的,所以先打了電話給他。
剛走到轉角處,寧非追上來,一把抱住她,苦苦壓抑著,黯然說:「周是,請不要這樣,就像以前那樣好不好?我知道你訂婚了,你喜歡另外一個男人,你只要不推開我就好了,我們跟以前那樣吃飯打籃球,難道不可以嗎?」他只要求這樣就夠了,從未奢求過更多。
周是呆呆地看著他,終究還是捅破了那層薄紙,她的擔心終成現實。好半天,嘆息說:「寧非,你是個優秀的男孩子,我不想這樣--你先放開我,我們心平氣和地說話好嗎?」雙手擋在他(胸xiōng)前,不著痕跡地掙扎。他的力氣越來越大,讓她有些不適。
寧非喃喃道:「周是,我不要怎樣,真的,你當我是學生也好,弟弟也罷,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偶爾跟我吃個飯,聊聊天就好。」周是良久出聲,「寧非,事(情qíng)沒這麼簡單的--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我很喜歡他,而且我們也快結婚了,你應該找個女朋友試試,或許這樣比較好--」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胡亂出主意。她應該跟他保持距離,尤其在知道他對自己感(情qíng)不一般之後。
寧非連連搖頭,「不要,我不喜歡其他人。你不要躲我,我們就像以前那樣,我保證不給你帶來困擾--」聽得周是十分無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他。
「你已經給她帶來了困擾。」一個渾厚沉穩的聲音從(身shēn)後傳來。
周是回頭,「衛卿--」忙推開寧非,有些手足無措。衛卿拉過她,正對寧非,認真地說:「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歡周是,沒有人能比我更了解這種感(情qíng),不過她即將是我的妻子,希望你能明白,雖然我很抱歉。你現在還是學生,應該做的是致力於學習,朝著你心中的目標邁進,男人若不立業何以成家?我和周是都希望你前程似錦。你還年輕,相信我,你會找到你喜歡而她也喜歡你的人的。我年少時候,也曾和你一樣,為感(情qíng)痛苦,同樣是成長,不過現在已經過去,相信你也會的。」
寧非看著他,然後又看了眼靠在他手臂上的周是,默然不語,周是正想說些什麼緩和氣氛,他終於開口,「可是,有些人不是的。」他垂著肩離去,腳下是孤獨的影,(身shēn)前(身shēn)後空無一人。
周是不忍,想叫住他,衛卿哼道:「你還嫌不夠亂是不是?」周是怯怯地說:「衛卿,這樣做好嗎?」衛卿輕輕吁了口氣,說:「誰年輕的時候沒經歷這樣一段?時間是最好的良藥。」他拖著她上車,沒好氣地說:「既然不想糾纏在一塊,怎麼還跟他出來跳舞!」
周是擦著汗說:「你不知道,我當時根本拒絕不了,所以才請你出馬解圍嘛。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啊?」衛卿點著她鼻子說:「算你識相,認錯態度好。不然少不了罰--」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周是笑著捶了他一拳。
兩個人回到甜蜜(愛ài)巢,自然又少不了一番親(熱rè)。周是雖極力抗拒,奈何衛卿手段高超,花樣百出,折磨人的方法應有盡有,層出不盡,她唯有敗下陣來,又氣又恨地說:「衛卿,你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討回來。」衛卿啞然失笑,她連這個都不肯低頭認輸,真是孩子氣。
衛卿親了親她,笑說:「要不要洗個鴛鴦浴?」周是拿枕頭砸他,他不躲不避,越發放肆。周是抓起(床chuáng)頭的鬧鐘,用力擲出去,當然是擲偏了。衛卿搖頭,「狠心的女人,在(床chuáng)上都不能溫柔點。」悻悻地進了浴室。
他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來,周是皺眉說:「大晚上的也不關機,吵死了!」抓在手裡想關機,無意中瞄了一眼,見上面的屏幕顯示的是「殷總」,頓了頓,慢了半拍才想起來是誰,火冒三丈,頓時河東獅吼,「衛卿!」
衛卿以為她出什麼事了,抓了條浴巾赤著腳跑出來,「怎麼了,怎麼了?」周是晃著手裡的手機,用審問戰犯的口氣說:「怎麼回事?」衛卿莫名其妙,不過見她那神(情qíng),不敢亂說話,拿過來看了眼,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忙說:「生意上的事,你老公發誓,只是生意上的事。」
周是哼道:「生意上的事?大半夜打電話給你談生意?」別的女人倒還罷了,看見這個名字,她就難堪,恨不得拳打腳踢以泄心頭之恨。
衛卿百口莫辯,當下苦著臉說:「老婆,我真不知道,也許她是撥錯了也說不定。再說,可能是因為時差的關係--」周是跳起來,「你找藉口也找個好的,這種話我也信?你說你跟她到底怎麼回事?」雙手叉腰,穿著睡裙在(床chuáng)上跳來跳去,真像--袋鼠。衛卿若真有心瞞她,千百個藉口也尋得出來。
衛卿想笑又不敢笑出來,只好抿緊唇不說話。周是眉一皺,「嚴肅點,這是--問你話呢!」差點說成「嚴肅點,這是打劫!」,自從看了《天下無賊》,這句話早已成了流行語。她自己先撐不住,積起的怒氣差點崩潰。
衛卿勉強忍住笑,咳了聲,清清嗓子,蹭過來,攬過她的腰說:「老婆,既然這麼不放心我,咱們還不趕快結婚?」他想結婚都想瘋了。自從周是在晚宴上鬧了那麼一出,當眾叫他老公後,凡是認識的見他就問:「衛總,什麼時候補辦喜酒啊?結婚了都不通知一聲,未免太不夠意思了!」大家都以為他結婚了,見面就恭喜。哪知道他萬里長征,革命的路途還遠著呢!
周是氣猶未平,重重哼了一聲,「誰要嫁給你?又老又丑,我才不要!」她茫然地想,真的這麼早就要結婚嗎?對於婚姻,她一點準備都沒有。一次次((逼bī)bī)迫,令她心神憔悴。
這話沒把衛卿氣得五臟俱碎,七竅流血,翻不起(身shēn)。他把她推倒在(床chuáng)上,齜牙咧嘴地說:「剛剛說什麼?是不是想找年輕漂亮的啊?」寧非的事還沒鬧完呢,她又來這麼一出!氣得他頭頂都快冒煙了!
周是再氣,也知道說錯話了,聰明地避開,抓過手機質問:「這事怎麼辦?你倒是好得很嘛,她都打了我一巴掌,你還跟她暗通款曲?我嫁你才有鬼!」手指一個勁地點著他(胸xiōng)膛。話雖說得狠,動作卻頗挑逗。真是剛柔並濟,軟硬兼施,雙管齊下。
衛卿又氣又惱又無奈,抓住她亂來的小手,嘆氣說:「小妖精,又有什麼壞主意了?」每次她對他使手段,必定沒好事,不知道她哪來那麼多歪點子。這對衛卿來說,簡直就是血淋淋的折磨史啊。可憐他屢教不改,每次都逃不過美人計!但是說實話,他心裡何嘗不是樂在其中呢!
周是將手機往地上一擲,冷聲說:「給我換號!」她從來沒查過他的簡訊電話,不代表她不在意!要來就來個釜底抽薪,乾淨省事!
衛卿怔在當場,果然是母老虎。
後來他在周是的((逼bī)bī)迫下,不得不換了個新號碼,整得是滿頭大汗。可是條件是雙方的,他總不能白白換了手機號。他要求周是,凡是和寧非有關的事,必得向他匯報。周是雖抗議,但幾番討價還價,哪是他這個(奸jiān)商的對手,唯有同意。
衛卿和周是,一個色如狼,一個悍如虎。碰到一起就是冤家聚頭。然而,兩個人能走到一起,只能說冥冥中上天自有安排,「緣」之一字,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