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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解圍

2023-10-02 23:03:17 作者: 李李翔
    第五章 解圍本章免費

    他若以禮相待,她自然以禮回之。他若不安好心,她當然毫不客氣。

    衛卿豈容她再次從他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離開?他快步追上去。周是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連連後退,戒備地盯著他,臉上淚漬尚未乾。農曆八月,涼風有信,秋月無邊,朗朗的月光照在她臉上,梨花一枝(春chūn)帶雨,分外惹人(愛ài)憐。

    衛卿的火氣頓時消失殆盡,柔聲問:「怎麼了?和小男朋友吵架了還是分手了?」一語說到周是痛處。

    周是怕他圖謀不軌,又恨他揭人傷疤,氣沖沖地說:「干卿何事!」怕他再追上來,惹人注意,一溜煙跑了。

    衛卿站在原地,(情qíng)不自(禁jìn)笑出聲。周是這句話尚有典故。五代著名詞人馮延巳有名句「風乍起,吹皺一池(春chūn)水」,南唐中主李璟有一次戲問:「吹皺一池(春chūn)水,干卿何事!」周是才思敏捷,用這話諷刺衛卿,而恰好衛卿名字中又有個「卿」字,正是無巧不成書。因為他明白其中的寓意,所以(禁jìn)不住莞爾一笑。

    周是回到宿舍,難得沒有人,一室清冷。大家都出去過節(日rì)去了,昨天宿舍里還有人嚷著要去看升國旗。這時候去看升國旗,受罪倒還罷了,簡直要半條命。廣場上一定是人山人海,擠得人腳不著地,伸著脖子吊在半空中。

    宿舍一下子這麼安靜,頗讓周是有些不習慣,她垂頭喪氣地往(床chuáng)上一倒,口裡念著「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悽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真覺得有點淒涼,於是爬起來看電視--《武林外傳》,裡面的眾多演員表演精湛,故事詼諧幽默,令人捧腹大笑。愁懷暫去,周是覺得心(情qíng)好了很多。喜劇真是灰暗人生中的一碗孟婆湯。

    於是,這個國慶節的晚上,萬花齊放,星光如雨,而周是一個人窩在宿舍看了通宵的《武林外傳》。第二天睡過頭了,待她蓬頭垢面地爬起來,已是深夜時分。歌管樓台聲細細,鞦韆院落夜沉沉,更是孤枕難眠。她輾轉半夜,嘆口氣,學著電影《亂世佳人》里的郝思嘉,自我安慰: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國慶長假的最後一天,周是從圖書館回來時碰見拖著行李箱的林菲菲,忙問:「你從家裡回來嗎?可帶了什麼好吃的?」離家比較近的同學,大多會趁長假回家一趟。

    林菲菲毫不客氣地將手上的挎包交給她拿著,擦著額上的汗說:「沒有,剛從上海飛回來,(熱rè)死了!」

    周是看了一眼她的挎包,和行李箱是配(套tào)的,看見熟悉的標誌,驚叫出聲:「lv!林菲菲,你太奢侈了!敗家女!」

    林菲菲露出得意的表(情qíng),大方說:「好了,下次借你用好了!」周是忙不迭點頭,長到這麼大,她還不知道lv長什麼樣子呢!又湊上前問:「你這(套tào)行李箱花了多少?」

    林菲菲淡淡地說:「沒有啦,別人送的。」周是立即噤聲,識趣地沒有繼續追問。能送lv行李箱的人,非富即貴,不言而喻。她忙轉開話題,「你去上海乾嗎?玩嗎?」林菲菲搖頭,「哪有那麼逍遙。國內有一家公司在上海舉行服裝發表會,我們學校很多學生都去了。」

    周是心裡嘀咕,送她lv的這個人不知道是不是這次在上海認識的,笑說:「那一定賺了很多錢!」模特的收入應該很不錯。林菲菲搖頭,「買件衣服都不夠。學校和人家合作,我們去充場面,也就是幫忙,哪有什麼錢!還累得要死。」

    周是忙說:「就當是旅行啦,那你趕緊回去休息吧。」送林菲菲到另一棟宿舍樓下,正要離開,林菲菲卻招手叫住她,「你也一起上來,我給你帶好東西了,在箱子裡呢。」周是一聽有禮物,立刻眉開眼笑,跟她一起上樓。

    表演系的學生和留學生、博士生等學生同住一棟樓,(允yǔn)許隨便進出。每個房間兩人,有空調有暖氣,還有一間自帶的小衛生間,條件比她們好很多,價格自然也比她們貴很多。

    林菲菲翻弄半天,找出一個淡藍色的小盒子,上面還系了薄紗似的綢帶,很精緻,遞給周是,「喏,給你帶的,看喜不喜歡。」周是打開一看,是一對很漂亮的大耳環,水鑽閃閃發亮,做工精細,看質地應該是白金鍍銀的,忙說:「應該很貴吧?」感覺怎麼著也得好幾百。

    林菲菲往(床chuáng)頭一靠,懶洋洋地說:「還好啦,我一見這個,就覺得你戴著好看,然後一個朋友就買了下來,本來就打算送你的--我戴著不好看。」周是想,她這是借花獻佛了,不過有這份心就很不錯,管他誰送的,於是就當著林菲菲的面,興致勃勃地把大耳環戴起來。

    林菲菲左看右看,笑,「還是我有眼光,戴著可襯你皮膚了,不信你自己照照。」周是很高興,說要請她吃飯。林菲菲趴在(床chuáng)上,有氣無力地說:「下次吧,我可要睡了。坐飛機真累。」周是只好帶上門,走了出來。

    周是和林菲菲、畢秋靜三個人,不論是作風、習慣還是生活方式都截然不同,價值觀、人生觀亦大相逕庭,可是周是仍然可以和她們兩個人相處得很好,原因在於她是一個很隨和的人,很多事(情qíng)都不是看得那麼嚴重。可是隨和之外她堅守的一條底線決不能輕易跨過。無論是對人、對事,還是對金錢、物質的態度,都是如此,不是她不追求,而是她這人很有分寸。

    正所謂「自知者明,知人者智」。她雖然做不到,可是時刻提醒自己。

    縱然知道衛卿對她不安好心,周末她仍然去「王朝」上班。她又不欠他錢,怕什麼,應該坦然無懼才對。

    這天晚上,「王朝」的客人特別多,讓周是忙得無暇喘氣。有喝醉酒的客人見她氣質獨特,又年輕漂亮,遂起色心,攬著她的腰不放,動手動腳。周是氣得很想將手裡的托盤死命往他頭上扣。這些人灌了兩口黃湯,就露出禽獸的本色來了!真是衣冠禽獸,不不不,簡直禽獸不如!

    周是忍耐著,表面上客客氣氣地敷衍,心裡正想著要如何不動聲色地離開,沒想到另有人攔住她去路。這些人喝得東倒西歪,差不多了,看樣子比較麻煩。於是周是使了個眼色,讓旁邊的服務生叫盛聞出來解決這些客人。

    其中有一個客人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端了杯酒硬要她喝。周是心想,我又不是陪酒小姐,為什麼要喝,於是推辭,語氣也有點不好了。那人見她怎麼都不肯喝,脾氣一上來,將酒對著她當頭當臉地潑過去。她迅速躲避,可是仍然濺上不少。

    周是不由得怒火叢生,啪一聲,狠狠地甩了那人一個響亮的耳光,厲聲呵斥,「大家都是出來玩的,有你這樣的嗎?」這一記耳光,立刻驚起了眾人的注意。

    那人被女人扇了一耳光,大失面子,不由得惱羞成怒,就要動手。周是見機不對,掉頭就跑。她又不是傻瓜,坐等挨打!沒跑出幾步,就撞到一個人的懷裡。

    衛卿對著她痞痞地笑,「一來就看到一齣好戲。」他伸手將她護在(身shēn)後,對(身shēn)邊的人使了個眼色。跟衛卿同來的那些人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揎拳捋袖齊齊沖了上去。

    剛才那伙人見衛卿等人人多勢眾,來頭不小,酒醒了一半,遲疑著不敢上前。衛卿是什麼人,沒事還要找事呢,何況得理,更是不饒人,豈會輕易放過這些醉酒鬧事的人。他揮一揮手,眼看雙方就要打起來。

    盛聞擦著冷汗站出來調停,「衛少,看我面子,算了吧。不然,今天這生意就不用做了。」一旦招來警察,衛卿不怕,他盛聞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衛卿回頭,見周是臉色慘白,縮著肩站在角落裡,甚是可憐,看來是嚇著了,剛才那股打人的狠勁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衛卿心想,這樣她就怕了,萬一真打起來,她更得嚇壞了,於是揮手,「別讓我再看見你們。」那些人如蒙大赦,唯恐逃之不及,蜂擁而出。一時間走得乾乾淨淨。

    衛卿倒酒給她,安撫說:「別怕,喝杯酒壓壓驚。」他倒是細心,很懂得照顧人。有個白馬王子似的人物突然從天而降,英雄救美,周是此時此刻,不是不感激的。她打完人才知道後怕,若不是衛卿出手,這事還不知道會演變成什麼樣子呢,只怕要被警察叔叔帶走了。於是舉杯,由衷地說:「真是謝謝你。」

    衛卿掏出紙帕,「喏,擦擦,(身shēn)上都濕了。」殘酒順著周是的下巴流入領口裡,(胸xiōng)前若隱若現,風光旖旎,引人遐想。周是的(情qíng)緒還沉浸在剛才突發事件里,尚覺害怕,心跳的還未恢復,絲毫未察。衛卿本不是什麼好人,見此(情qíng)景,不由得口乾舌燥,趕緊喝了一口酒,將衝動壓下去。他再小人,也不屑於此刻乘人之危。

    他站起來,提議,「我看你受驚了,還是回去休息吧。」盛聞也知道她被潑酒一事,很大方地讓她回去休息,工資照算,算是因禍得福。

    周是回後台卸妝,換上自己的衣服,米奇的t恤衫,泛白的牛仔褲,帆布鞋,雙肩包,立時回歸清純的學生氣息,看起來就像是高中生。剛從側門出來,衛卿已等在門口,拉著她說:「太晚了,你一個女孩子,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回去,走吧。」經過晚上這麼一鬧,她也不好再拒絕。

    在車上,周是想起他送的那條鑲鑽項鍊還擱在抽屜里,怕丟,上次特意去外面買了把鎖。心想,還得找個機會還給他才是。平白無故拿他的東西,於理不合,受之有愧,更重要的是,於心不安。

    周是遠遠地就請他停車,她怕認識的人看到,惹來閒言碎語。她們學校,這樣的八卦多的是,所以,自己還是儘量遠離比較好。衛卿明白她的心思,沒說什麼,照她的意思停車。

    周是再次道謝,就要走。衛卿說:「周是,等等。」他沒有叫她西西,而是叫她周是,態度已有所不同。

    衛卿從後車廂拿出一卷東西遞給她。周是不接,問:「是什麼?」衛卿笑,「放心,本來就是你的東西。」看樣子是畫卷什麼的。

    周是挑眉,解開紅色的綢帶,緩緩展開,竟然是上次自己寫的那篇《後赤壁賦》,她本就打算不要了的,沒想到衛卿竟然拿去裝裱。一眼掃下來,發覺最後那行「敬賀李明成生辰」幾個字不見了,唯留下「詩詩書於北京」,不知是用什麼法子刮去了。昏暗的燈光下也看不甚清楚。

    她頗有些震驚,想到李明成,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何滋味,又悲又喜。衛卿想要對人好,真是令人難以拒絕。他察言觀色,投其所好,所以才能正中下懷,笑傲(情qíng)場。

    衛卿笑,「想你寫了很久吧?這麼一整篇正楷,一撇一捺寫壞了都得重來。扔了可惜,還不如裝裱了,放著收藏。」

    周是重新捲起,說:「衛先生,真是謝謝你。」

    衛卿挑眉,「哦,那你說你謝我什麼?」懶懶趴在方向盤上,轉過頭斜眼看她,眉梢眼角的樣子,已然是在。

    周是正色說:「謝謝你今天幫我解圍,還有送我回來,當然--」她指了指手中的書卷,「還有這個!」他若以禮相待,她自然以禮回之。他若不安好心,她當然毫不客氣。有一句歌詞怎麼唱來著,「朋友來了有美酒,豺狼來了自然有獵槍。」

    周是雖然是學畫畫的,有藝術氣質,是(性xìng)(情qíng)中人,可是骨子裡仍帶有理科生的嚴謹理智,事事分明,不易受衝動影響。她這方面受李明成的影響甚深。

    衛卿沒有進一步行動,適可而止,道了晚安,掉頭離去。

    回到寢室,劉諾挨個通知各宿舍明天開班會,宿舍里一片怨聲載道,都說沒事開什麼班會。周是事先打聽,「老班說了有什麼事麼?」劉諾搖頭,「還能有什麼事!例行班會,布置布置作業,做做思想工作,有什麼好說的。」劉諾亦頗不耐煩。

    第二天早上,804班所有的學生不得不一大早爬起來,唉聲嘆氣地去主樓開班會。許多學生習慣熬到凌晨三四點,通常不到十二點不起(床chuáng)。如今八點不到就被迫坐在教室里,放眼望去,一大片的人昏昏(欲yù)睡,精神萎靡不振。

    肖老頭拍著講台吼,「醒醒,醒醒!晚上都幹什麼去了!一大早的一點精神都沒有,像什麼話!也不知你們這些年輕人整天都在幹什麼……」肖老頭是他們班的輔導員,通常也就做做思想工作,解決一些學習以及生活中的難題,盡心盡責,就是囉唆了點。若是美術系的專業老師,只怕比學生更個(性xìng),授完課就走人,藝術家總是有藝術家的脾氣。

    光是個開場白就聽得眾人哈欠連天。肖老頭兀自說下去,「好了,你們都大四了,也該考慮考慮個人前途。是考研還是找工作,趕緊想清楚,要考研趕緊抓緊,時間快來不及了;要找工作也該投簡歷,準備面試了。還有學校公共選修課,學分不夠的趕緊修,別到時候畢不了業……」婆婆媽媽地講了一大堆。

    周是覺得肖老頭也真是苦口婆心,做個輔導員也不容易呀。看看底下的同學,不是戴著耳機就是趴著睡覺,可憐他一個人在上面苦口婆心,恨鐵不成鋼。周是嘆了一口氣,開始認真聽肖老頭說一系列的注意事項。末了,肖老頭來一句,「咱們班還有誰沒交學費的嗎?沒交的趕緊交了。學校這次下狠通知了,不交學費不給成績,到時候可別抱怨。你們這些人,膽大包天,別手裡捏著錢,還想別的歪心思,趕緊劃到學校卡上,交了!」

    上學年他們班就出過一件事,班上一男同學把要交的學費私下裡花了,學校三番五次地催,拖到學期末還沒交上去。學校沒辦法,只好打電話問家長要。事(情qíng)暴露後,那學生被狠狠地教育了一頓。

    開完班會,周是愁眉苦臉地坐在圖書館裡算帳。畢秋靜進來自習,見到她,愣了一下,說:「嘿,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居然會來自習,沒發燒吧?」

    周是白她一眼,「這圖書館是你的?我就不能來?」畢秋靜聳肩,「當然能來,歡迎之至。」於是在她(身shēn)邊找了位置坐下。見周是咬著筆頭髮呆,她好奇地問:「喂,碰到什麼難題了?愁成這樣?」小臉都皺成一團了。

    周是嘆氣,問:「你們化學系的學費多少?」畢秋靜奇怪,「問這個幹嗎?光是學費的話,不到五千吧,還行,跟一般大學差不多。」

    周是搖頭,「要是我們系的學費跟你們一樣,那該多好。」那她就不用愁成這樣了。畢秋靜聳肩,「藝術系的學費都貴。你們要交多少?」周是咬牙切齒地說:「林林總總加起來大概是你們的三倍。」

    她(身shēn)上只有不到五千,就算加上不知何時才能拿到手的五千塊雲瑪獎學金,還是差一大截。何況她還要生活呢,筆墨紙硯、顏料、書籍,樣樣都要錢,真是煩人。如果拿的是八千塊的國家獎學金,事(情qíng)又輕鬆許多。誰叫自己不爭氣呢,評比的時候,英語拖了後腿。

    一時間,她覺得異常慚愧,沒拿到國家獎學金似乎讓她抬不起頭來,無顏見江東父老。說到底還是英語惹的禍,照她目前這樣的英語成績,還考什麼研究生!清華美院估計是不用想了,就是本校的研究生,英語不過四級,估計也有點懸。

    這件事((逼bī)bī)得周是下了決心,一定要提高英語成績。她自然花不起錢去報什麼「新東方」英語學習班。只好每天早上早起一個小時,多練聽力,背背單詞什麼的。堅持到十二月底,應該可以過四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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