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頒獎
2023-10-02 23:03:17 作者: 李李翔
第一章 頒獎本章免費
藝術是有錢人的玩意兒,周是掙扎得煞是辛苦。
周是將手中的大包小包往地上一扔,頂著烈(日rì)趴在校門口喘氣,實在走不動了,又倦又累。雙手都勒紅了,滿頭大汗,剛直起腰,聽到喇叭響。電子門徐徐打開。慢騰騰地將地上的東西挪到一邊去,回頭一看,放肆地吹了聲口哨,嘿!名車!不知又是哪家有錢的公子哥兒。
口哨的尾音還沒消失,車子早已揚長而去。她掏出紙巾擦了把汗,四周張望看看能不能碰上個熟人。口渴得厲害,跑到旁邊的小賣部買了瓶冰凍礦泉水,咕嚕咕嚕喝下大半瓶。下午的太陽真是毒辣,明晃晃的著了火似的難受。
「嘿!周是--,你怎麼在這兒?」林菲菲從裡面走出來,看著一手叉腰猛灌礦泉水的周是,吃驚地問。
林菲菲撐著一把碎花遮陽傘,打扮清涼,長發隨意散在肩頭,(身shēn)穿kitty貓圖案吊帶小衫、牛仔超短裙,露出大片雪白肌膚,引人遐想,腳穿細高跟涼,越發顯得雙腿修長,(身shēn)材好得沒話說。不過這裡的學生對美女都習以為常--美女不怕物以稀為貴,而是怕泛濫成災。
「哦,林菲菲,是你呀!我剛從外面回來。你要出去?」周是站在林菲菲(身shēn)邊,矮了將近一個頭。
「周是,都開學兩周了,你才回校?」林菲菲看了一眼地上的三個大袋子,裡面裝著衣服、食物等零零雜雜的一大堆東西。
「沒有,沒有--」周是趕緊解釋,「我們系的教學樓還沒裝修好,所以這兩周不用上課。」其實她是替一個公司兼職做美工去了,朋友介紹的,整整兩周,不分(日rì)夜,做牛做馬,剛剛做完,總算拿到一筆巨款--兩千銀子。
林菲菲哦一聲,低頭仔細看了看袋子裡的東西,牛(肉ròu)干、薯片、蜜棗、核桃仁、巧克力……五花八門,應有盡有。林菲菲笑道:「你買這麼多吃的想幹嗎?請客還是開小賣部?」周是笑了笑,「當然是自己吃呀!」累了這麼些天,總得犒勞犒勞自己。所以一拿到外快,她就立即衝到超市去了。
林菲菲露出嫉妒的表(情qíng),挑眉說:「小心肥死你!」
周是得意地笑,「我怎麼吃都吃不胖--,誰叫你不能吃!」
林菲菲氣得直瞪眼。林菲菲是表演系的學生,必須控制體重。這個學校里所謂的表演系,也就是模特班,走台的。那些學生平常吃東西,習慣吃一半。一塊丁點大的(奶nǎi)油蛋糕,都得不斷做思想鬥爭。眼見一咬牙,買了,還要毫不猶豫地掰斷一大半,無(情qíng)地朝一邊的垃圾桶里扔去,可憐的蛋糕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周是親眼所見。
可是表演系的老師仍然說她的學生大多體重不達標,超重。
這時,一個男生從校園裡走出來,打扮時尚,襯衫只扣了兩個扣子,(胸xiōng)肌若隱若現。周是聳肩打招呼,「嗨,高楊!」高楊目前是林菲菲的男朋友,和她一樣,同是表演系的學生。表演系的男生可謂鳳毛麟角--整個表演系統共不到十個男生。和這個學校一樣,(陰yīn)盛陽衰。周是站在他面前,矮了一個半頭。
周是私下裡一直覺得表演系的這些男學生長得不過爾爾,並不如何英俊帥氣,五官又不精緻,個頭高得嚇人,但是氣質很不一樣倒是真的。
林菲菲挽著高楊的手臂要走,臨上計程車前又探出頭來,說:「周是--,你是不是拿了獎學金?」她在食堂門口的公告牌上看見周是的名字。
周是點頭,「嗯,拿的好像是什麼雲瑪獎學金。怎麼了?」她填了申請表,但是總分比另外一個男生差了05分,所以與國家獎學金失之交臂了。每個系只有一個國家獎學金的名額。
「那你還站在這發愣?今天不是頒獎典禮嗎?」
周是嚇一跳,「什麼頒獎典禮?」
林菲菲奇怪地看著她,說:「你不知道?學校特意為你們這些獲得獎學金的學生籌備了一場頒獎典禮,就今天。」
周是這些天因為兼職忙得昏天暗地,連學校都沒回,哪知道這事呀。她忙問:「什麼時候?在哪?」林菲菲敲著額頭思索,又問(身shēn)邊的高楊,半晌才說:「肯定是大禮堂!好像是三點,跟我又沒關係,所以,我也不大清楚。」
現在已經三點零二分了。周是一驚,謝了她,匆匆往大禮堂趕。提著這麼多東西,又累又礙事兒。想了想,拎回宿舍肯定是來不及了,於是跑到附近的教學樓,就近找了間教室,把東西往講台柜子里一扔,撒腿就往大禮堂跑。
學校做事一貫拖拖拉拉,說是三點,不到三點半肯定舉行不了,所以周是也沒有真的急得不行。
一到大禮堂,放眼望去,只見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但卻鴉雀無聲。學校里的領導已經坐在主席台上。周是貓著腰從後門進來時,特地看了看手錶,才三點十分,可眼前,明擺著頒獎典禮已經進入狀態了。她喪氣地想,以前開會從來沒這麼準時過,今天難得遲到一次,偏偏這麼倒霉就趕上了!
她在後排找了個不顯眼的位置坐下來,準備等下叫到她再上台領獎。剛一坐下,旁邊就有人認出她了,說:「哎,周是,你來了!你們系的肖老師找你都快找瘋了,見人就問!你還不趕緊找他去!」她忙問:「哦!找我幹嗎?」那人聳肩搖頭,表示不知道。估計是沒見到自己來領獎,所以到處打聽。
她探起(身shēn)子,見肖老頭站在禮堂另一邊,於是讓認識的同學傳話過去。肖老師四十不到,早已「聰明絕頂」,頂著一副六七十年代的圓形大框眼鏡,一臉嚴肅,所以大家暗地裡都稱他為肖老頭。他聽別人說周是來了,眉頭一皺,便往這邊走來,其他廢話沒有多說,只簡短地說:「周是,到第一排坐去。」命令式的語氣。獲獎的學生都坐在第一排。
於是周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尷尬地走到第一排,有人馬上起來讓坐,空出最好的位置,正對主席台。她頭皮發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不好推辭,只得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坐下來。
學校里的領導開始講話,老生常談罷了,毫無新意。周是鬆了口氣,都是些陳詞濫調,耳朵都聽出繭子了。一陣睏倦襲來,她不由得昏昏(欲yù)睡。可是上面的領導都盯著呢,眼皮底下,就算她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如此猖狂。
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周是掏出手機,將它調成振動模式,悄悄拿到桌子底下給李明成發簡訊--「今天我拿獎學金,你快過來,我請客!」
李明成跟她一塊長大,稱得上是青梅竹馬,現在在全國一流的學府--清華大學就讀,物理系的高才生,品學兼優,為人溫文爾雅。
等了半天,李明成也沒回簡訊。估計他沒聽到簡訊的聲音,於是周是又撥了個電話過去。正在撥號中,旁邊的畢秋靜捅了捅她。她忙抬頭,心裡吹了聲口哨,低聲問:「這人是誰?」畢秋靜笑,「帥吧?雲瑪的總裁衛卿,真是年輕又英俊!」
畢秋靜是化學系的風雲人物,老師批試卷都是以她的答案做參考標準,這次拿的自然又是國家獎學金。此人念書心無旁騖,孜孜不倦,每天準時上晚自習,雷打不動。周是曾想,她大概是想拿諾貝爾化學獎,為國爭光。
這個學校,理工科的學生和藝術系的學生截然不同,涇渭分明。林菲菲和畢秋靜是代表。
周是看了一眼台上正發言的人,只見此人(身shēn)材高大,五官深邃,鼻樑高(挺tǐng),嘴唇微薄,血色不足的樣子。白色襯衫,深色西服,領帶中規中矩,表(情qíng)一絲不苟,氣勢莊重威嚴,給人嚴肅認真的感覺,全(身shēn)上下無不透露出成功人士的氣息。
周是挑了挑眉,低聲問畢秋靜,「學校為什麼請他來?」以前周是也拿過獎學金,可學校從未這樣鄭重其事、大張旗鼓地辦什麼頒獎典禮!畢秋靜小聲說:「聽說學校要新建一座食堂,想獲得雲瑪的贊助,所以特意搞了個頒獎典禮。咱們學校不是有雲瑪獎學金嗎,找個藉口請他過來,拉攏的意思。」周是點頭,原來如此。沒想到她獲得的獎學金就是眼前這個人提供的。
衛卿的講話客(套tào)得體,並沒有什麼煽(情qíng)之處,無非是希望同學們繼續努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之類的。可是謝幕的時候,大禮堂里竟掌聲如雷,持久不歇,有些女同學趁亂故意發出尖叫聲。周是當然知道為什麼,她笑了笑,不屑地對畢秋靜說:「哪有那麼誇張!年紀不小了吧,暮氣沉沉,臉色發白,精神不振,看樣子是工作狂,沒什麼(情qíng)趣--怎麼會有那麼多人肖想他。」
畢秋靜白她一眼,說:「什麼叫年紀不小?!人家還不到三十歲!」周是笑了,「那也有點老。」對才十九歲的她來說,三十歲簡直不可想像。畢秋靜反問:「那你覺得什麼樣的男人好?」周是想了想,說:「乾淨的,斯文的,熟悉的,安心的……」畢秋靜不等她說完,突然拉著她就站了起來。眾多領獎者正往主席台上走去。
主持的老師大聲宣布:「美術系804班的周是同學,雲瑪獎學金獲得者,大家鼓掌歡迎。」周是從雲瑪總裁衛卿手裡拿過頒獎證書。衛卿伸出手,笑說:「周是同學,恭喜,請繼續努力。」周是忙伸出手,與他好好地握了一握,太用力,有點手足無措。她尚不習慣這樣正式的見面方式。衛卿像是沒察覺到她的緊張,很快放開她,將另一份獲獎證書發到旁邊的同學手裡,同樣是握手恭喜。
周是冷眼旁觀,自己還不到他下巴,厚重的(陰yīn)影罩下來,(身shēn)高上的威脅更加明顯。細看他的長相,眉是眉,眼是眼,五官分明,比起在場淨是禿頭啤酒肚的學校領導,長得還算差強人意,怪不得會引來諸多女生的尖叫聲。看他不苟言笑的樣子,大概想不到底下有這麼多女生傾慕他。
周是突然感覺到口袋裡手機在振動,一定是李明成打電話過來了,又不能接,只能幹著急。趁人不注意,手伸進口袋裡,摸摸索索,小動作不斷。眾人腳都站酸了,才終於等到多話的黨委書記發表完「激(情qíng)澎湃」的感言。
頒獎典禮一結束,學生們一鬨而散,全往門口擠去。
周是沒急著走,站在主席台下打電話,「李明成,我剛才上台領獎去了,所以沒敢接你電話。你現在過來了沒?」
「打車過來的,已經到了,在你學校門口。」
他倒是隨傳隨到,呼之即來。周是心裡很是欣喜,笑了笑忙說:「那你再等等,我馬上就過去!」她抄近道往後門溜出去時,一眼便看見學校的領導正一一和衛卿握手話別,一個個低眉順眼的,態度殷勤,言辭刻意討好,眾星捧月一般。她心中惡寒,拐了個彎,往旁邊的草地上穿過去。
李明成雙手插在口袋裡,見她一路跑來,連忙揮手,「哎--,詩詩,這裡!」詩詩是周是的小名。她本來是叫周詩的,上學後才發現光是她班上就有兩個詩詩,一氣之下,於是改名叫周是。以至於後來,許多人聽到她名字,都以為是男生。
她大口喘氣,指揮李明成,「去,買個冰淇淋來,(熱rè)死我了!」一邊還用手拼命扇風,碎長的短髮更顯凌亂。李明成眼明手快,拉住要走的她趕緊往旁邊讓,口裡說:「小心車!」一輛黑色的蘭博基尼剛好擦(身shēn)而過,差點就刮到了。
李明成教訓她,「你也不看路,萬一撞到了怎麼辦!」周是調皮地做了個鬼臉。李明成心想,這車主太囂張,學校里還敢開這麼快,見人站一邊,也不減速。
見李明成看著遠去的車子皺眉,顯然對車主的做法相當不滿,周是反倒是滿不在乎地推著他說:「好了,好了,又沒出什麼事。走吧,我請你吃飯去。」李明成詫異,「這麼早?還不到五點。」周是笑嘻嘻地說:「慢慢吃,吃它兩三個小時,難得下一頓館子。」她早餓了,中午飯都還沒吃呢,此刻飢腸轆轆。
周是帶李明成來到街角的一家飯館,說:「別看這家飯館門面不起眼,生意可紅火了!都是地道的川菜,老字號,這一帶很有名的。」價錢自然不便宜。時間雖然尚早,可是客人卻不少,地方((逼bī)bī)仄,過道很窄,有些擁擠。兩個人在窗口挑了張桌子坐下,這個位子正對著右前方的電影院。周是心想,吃完飯正好看場電影,消化消化。
她很豪氣地點了幾個平時都不捨得吃的大菜,還要點清蒸螃蟹,李明成阻止,「詩詩,等一會兒你一個人把它吃完!」周是看看菜單,兩個人確實吃不完,於是作罷。一頓飯吃得風捲殘雲,暢快淋漓。兩個人喝了一大瓶干紅、一瓶二鍋頭、五瓶啤酒,才興盡而歸。周是酒量不淺,李明成就更不用說了,周是是他帶出來的。
結帳的時候,李明成搶先一步把帳結了。周是不滿,「我拿了獎學金,請你吃飯是應該的!」李明成笑,「沒有你替我付帳的道理。」拉著她就往外走。此時夜幕已降臨,華燈初起,路上車輛川流不息,落地窗里透出的燈光,璀璨溫暖。這是一個(熱rè)鬧的城市。
微涼的夜風一吹,酒醒了一些,李明成扶著周是往回走。周是喝得雙頰赤紅,含糊地說:「李明成,想不想看電影?」電影院巨幅廣告垂下來,上面的女明星風華冷艷,嘴唇鮮紅(欲yù)滴,凡是路過的行人莫不回頭張望。
李明成嘆氣,「詩詩,你喝多了,我先送你回去。」口氣又幾分無奈。周是走路不大穩,意識倒很清醒,說:「那行,晚了,你也該回學校。電影以後再看。」
李明成問:「大四了,想好以後怎麼辦嗎?」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在為前途憂心忡忡。周是滿不在乎地說:「還能怎麼辦,看著辦唄!」腳下一軟,差點絆倒。李明成趕緊扶穩她,又問:「那是想找工作還是考研?」
周是想了想,說:「大概找工作吧。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都讀傻了。」又隨口問李明成,「你呢?考研?」李明成點頭,他當然是考研。
兩個人慢騰騰地往回走。李明成說:「詩詩,你年紀還小,應該考研。多念點書總有好處,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書到用時方恨少。我們學校的美術學院就很不錯。」李明成在班上年紀本來就偏小,而周是和他同一個年級,卻比他還小兩歲。
周是撇嘴,「就我這成績,哪考得上清華美院呀!英語頭一個是難題,我現在連四級還沒過呢!」美術系的學生英語基本上爛得不行,都大四了,周是班上只有一個人過了四級,不但過了四級,而且過了六級,分數史無前例地高,所以這次國家獎學金是人家張帥,而不是周是。周是六月份的時候四級考了四百一十九分,是班上第二。而學校有不成文的規定,美術系的學生英語四級只要過了三百五就能拿到畢業證。
李明成沒好氣地說:「誰叫你不好好學!念高中的時候,你英語不是(挺tǐng)好的嗎?」周是嘆氣,「以前是被((逼bī)bī)出來的。」其實她英語一直就不咋的,爛得可以。周是轉念一想,又說:「李明成,當真能考到你們學校,真的很不錯呀!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哦--對了,你是要考你們學校的研究生的吧?」這樣,兩個人還能再次成為校友,越想越不錯。
李明成聳肩,「大概吧。我們學校的文憑好歹能唬一唬人。」他正在考慮出國的事(情qíng),目前只是想想,連申請書都還沒遞出去,八字還沒一撇,也就沒告訴她。
周是仔細一想,考研究生好像也蠻不錯的,考上公費的話不但不用交學費,還有生活補助,省得朝九晚五上下班,還要(日rì)(日rì)受老闆的閒氣。於是她大手一揮,拍著(胸xiōng)脯說:「我決定了,考研究生!」
周是不是酒醉後的瘋言瘋語,她是真的想考研了,真的想跟李明成在一起。
李明成送她到女生宿舍樓前,頓了頓,還是問了出來,「詩詩,你學費交了沒?」周是點頭,「交了,我爸跑了趟遠運輸,給我打了一大筆錢。」他點頭,又問:「那你(身shēn)上錢夠嗎?」她忙說:「夠夠夠,你別忘了,我剛拿了獎學金。」他嗯一聲,說:「那行,你上去吧,時間不早了。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別藏著掖著不說。」
兩個人住在同一條街上,從小到大上同一所學校,詩詩家裡的(情qíng)況他很清楚,因此才會有此一問。自從詩詩的母親因病去世,花費了大筆的醫藥費,她家裡的經濟狀況就一落千丈,而藝術學院的學費又高得嚇人,平常紙筆等(日rì)常用具花費就不容小覷。有些美術系的學生,光是素描用的鉛筆,一買就上千,更不用提其他花費。
藝術是有錢人的玩意兒,周是掙扎得煞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