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聲音

    靳霆低聲問：「她還有救嗎？」

    醫生推了推金邊眼鏡，臉色有些為難：「靳先生，她原本身體裡的毒素就沒有完全排除，加上這一次注射進她體內的藥物在她身體裡產生了微妙的反應，現在我只能說，盡我全力，也可以說是盡目前地球上最頂級的醫療力量，也只能保證她還能活不到一個月……」

    「什麼？一個月？她才二十五歲！」靳霆臉色蒼白。

    其實他剛才看到她的模樣就已經有不祥的預感——她應該活不了多久了。

    她似乎也沒有了要活下去的意志，也是，靳霆似乎覺得，從很久很久以來，她就已經不想活了……

    那時候，在薰衣草田裡，她就說要了斷自己，接著又被毀容，接著又因為自己的輕率，讓她遭受了滅頂之災……

    ——他為什麼不在注射藥物前好好看看是不是華紫茜？

    ——他一向精明，為什麼這一次如此疏忽？！

    「一個月已經是極限了，要用最好的藥物，還不能讓她受到刺激。」醫生攤了攤手，「靳總，人力不能勝天，若是你想對她好點，就讓她在這一個月內心情愉快，不要難過，如果做不到這點的話，別說一個月……我連一個星期都不能保證……你也知道，在這種已經病入膏肓，華佗難救的病例中，病人自己的求生意志是無比重要的，所以……如果她有什麼要求，請儘量地滿足她……」

    「……」靳霆長嘆一聲，他也知道，到了這個程度，埋怨責備醫生已經是沒用的了。

    藥可以醫病，但不能救命。

    是他的錯……

    他害了她……

    他頹然地坐在小教堂里。

    看著那個原本立著聖母瑪利亞的空蕩蕩的聖台，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有一種徹頭徹尾的無力感！

    他是不愛她，但是卻也不想奪了她的命！

    下意識地，他想要給初雪打個電話，拿起電話又想起，她一定決定離開自己，一定不會接聽自己的電話了……

    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撥通了那個號碼。

    他覺得自己好像漂浮在黑暗的海洋上的一座孤島，沒有任何希望與救贖。

    只想聽一聽她的聲音，讓他有那麼一點點的真實感。

    他在心裡想著，就算她要離開他，也許也會接一下他的電話吧……畢竟，他並不是要責備她，也不是要讓她回到他身邊，他只想告訴她，他犯了很大的錯誤，他現在失去了查知真相給非墨報仇的機會，還把靳氏的前途跟自己的名譽全部壓在三天內找到華紫茜上……他真的沒有把握……世界那麼大，他上哪裡找一個女人？而且，那暗處一直窺視著他的人，不知道是什麼目的，他知道不會那麼容易被他找到華紫茜的……

    另外，還有最多只能活一個月的伊莎貝拉……

    他只想聽一聽初雪溫柔的聲音，那是他全部的力量之源……

    他焦急地等待著，等待著電話是否能夠接通。

    他從來不知道等一個電話接通會那麼久，不過幾秒鐘，在他的心中卻好像過了一萬年。

    當他以為對方會傳來接不通，甚至掛掉的聲音的時候，電話竟然接通了！

    「嘟……」

    那聲音就好像是沙漠深處的甘泉，給了他一絲希望！

    他全身精神一震，仿佛下一秒鐘，就會像無數次從前那樣，聽見她乖乖的，溫柔得好像要化出水的聲音，熨帖著他的每一個毛孔……

    「嘟……」

    「嘟……」

    電話接通的聲音一聲一聲的響起，他的神經也繃到了最緊。

    就好像有一根鋼絲，把他的心高高掛起，隨著電話的聲音，一聲一聲地顫抖著。

    電話響到第七聲，還是沒有反應。

    他安慰自己，也許雪兒不過是睡著了，她沒有關機，沒有掛掉自己的電話，說明她還不太討厭自己，說不定過一會兒，她睡醒了，就會接電話，或者乾脆主動給他打過來……

    靳霆就這樣帶著希望溫柔地想著，仿佛連那機械空洞的嘟嘟聲，都變成了這世上最美好的呼吸一般！

    可就在這時候，他仿佛聽見了一個聲音！

    一個很輕，很輕的聲音！

    電話接通了！

    他的心中湧上了一陣的狂喜，以為下一秒鐘響起的就會是那天使一般的嗓音，他有好多好多話跟她說，他想說他其實沒有生她的氣，如果她想要保護她弟弟，就保護好了，他能理解她，能支持她，哪怕就是等她想通了再回來，等多久，都沒有關係！

    可是，電話接通以後，她並沒有說話。

    靳霆有些急躁，先開口道：「雪兒，你……你沒有生我的氣吧？既然你還願意接我的電話，應該就是還願意跟我說話……雪兒你放心，我沒有生你的氣，我不逼你回來，我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很微妙，也知道華月蓉有多可怕，你只要一直想著我就好了……我可以等你，你想我等多久我都可以等……」

    然而，他說了這麼一長串，那邊卻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靳霆生怕說這些還是不能打動初雪，又再開口道：「我給你打電話也不是想煩你……我……我想聽聽你的聲音……我現在覺得自己很失敗……是啊，你一定覺得這樣的我很可笑吧……那麼驕傲，不可一世，卻還是會潰敗得一敗塗地……算了……我，我其實也不想怎樣……你隨便說句話就好……我只想聽你說話……」

    可是，他都那樣哀求，那邊還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靳霆疑心線路出現了問題：「餵？你能聽見我說話嗎雪兒？要不我給你再打過來？」

    他準備掛上電話，重新再打。

    就在他要按斷電話的那一剎那，突然，電話那頭似乎傳來了一個聲音！

    靳霆趕緊開口道：「雪兒……」

    可是下一秒，他就如遭雷擊一般地愣住了！

    那不是雪兒的聲音！

    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聲音並不是在耳邊，那人並沒有接電話。

    他似乎是在不遠的地方……但是他的語調跟聲音，那麼熟悉……

    熟悉到即使隔著一段距離，靳霆也能聽出他是誰……

    莊凌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