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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475 拿下高地!

2023-10-02 22:30:35 作者: 等白
    顧三感覺有一點點心累。

    一個下午不到一小時時間裡他作為外人已經見識了三次修羅場,顧三很想走,但是爺沒給他下離開的命令…

    安潯從臥室方向走出來,一眼就看到站在玄關口的顧三。

    兩人相視一眼,顧三從那一眼裡看出涼意,還沒待完全辨清安潯卻又笑了。

    「戲好看麼?」安潯笑嘻嘻開口。

    顧三愣了一秒驚得趕緊低下了頭去,他的額頭都冒出細細的汗來。

    安潯卻沒再刁難他,話落她施施然繞過玄關朝廚房飄去。

    她之前買了食材,顧三給凍冰箱了,安潯很好心情的一樣樣拿出來,打開水龍頭開始洗菜,洗著洗著她甚至開始哼一首曲調怪怪的歌。

    顧三這才又抬頭了。

    沒想到這個安小姐還真打算做飯。

    他更沒想到的事之前那一眼他正想著這安小姐真會演戲,結果就被她一眼看出來了,還冷冷嘲諷了他一句,顧三額頭上的汗又冒了出來,他覺得這個安小姐真的有些恐怖。

    他之前違抗爺的意思藏起了安小姐的箱子,他希望她留下來。

    當然這是基於他自己揣測的爺的心思,其實他打心眼裡並不是太喜歡這個性格古怪陰晴不定的大小姐。

    抬頭顧三默默打量安潯的背影。

    她這身衣服完全不適合做飯,她的長相也不像是能做出什麼美味佳肴的賢妻良母,只是這時候她輕輕綁起了長發,往纖細小腰上繫上圍裙的動作看著又還算有模有樣。

    顧三告訴自己,爺的喜好就是他的喜好,他不能再挑剔安小姐了。

    剛剛爺氣成那樣都沒有真的趕安小姐出去,他作為屬下就更加不該挑剔安小姐的不是,既然安小姐是個有手段的,他是不是可以期待她和爺很快就能和好了,爺的病也會很快就能好轉了呢?

    心思單純的顧侍衛心裡又開始有了好的期盼。

    …

    另一頭霍城進了臥室。

    臥室里沒有電燈,厚厚的遮光窗簾拉著,室內看著如同傍晚般灰暗,比起之前的活動室來多了許多壓抑和冷清的味道,讓人看一眼就心生沉悶。

    陳醫生認為這樣的環境非常不利於他的健康,他要求他置換一些家具,添一些色彩鮮艷的擺設,且不能一個人待著。

    於是霍城抬頭的時候就看見大床中央,淺灰色的被套上放著一個鮮橙色的抱枕,無比突兀的橫在他視線里…

    那是顧三買來的,偷偷摸摸塞進他臥室里。

    那抹亮色怎麼看怎麼刺眼,霍城頓了頓,幾步過去提起那枕頭直接丟到了床下面。

    他去了衛生間。

    長時間的幽閉環境讓他的整個感光神經都變得脆弱了一般,如今他非常不適應一切明亮的東西。

    衛生間裡他只打開了一盞晦暗的吸頂燈,抬頭的時候望見鏡子裡自己的臉。

    霍城揚手緩緩揭下覆眼的紗布。

    他眼睛很疼,果然傷口又裂了,紗布上沾著血。

    他抬眼看那道傷。

    貫穿整個眼球部位的穿刺傷,從眉骨上方開始,一直切到眼球下方,長約寸余。

    那傷口如今是粉色的,看著很噁心,因為這道傷他右眼不再能完全睜開也不能完全闔上,微微半睜著一條縫,望進去,可以看見裡頭灰白色的,已經僵死的眼球。

    醫生說他的眼球沒有出現萎縮的情況,判斷應該無需置換義眼,真是幸運。

    霍城默默的看著這隻幸運的眼睛,看傷口四周盤踞的灼傷疤痕。

    那些傷疤如同老舊的樹根盤踞,他以前也被炸傷過,知道這些疤痕以後都不會變淡,傷口裡的鉛粉會隨著癒合慢慢滲透皮膚,它們以後都會是這樣很深的墨色。

    他翻開手邊的醫藥箱,拿出消毒工具擦掉傷口四周滲出的血,然後上藥,覆上新的紗布,固定住,單手操作無比熟練。

    弄好之後他又抬頭看自己的臉。

    這時候他想到的是方才活動室里安潯趾高氣揚的神態和語氣。

    其實他並不是沒有想過她會回來找他。

    經歷綁架案,經歷慘烈殺戮,經歷幽閉空間的恐懼,事後的治療和心理疏導同樣壓抑,如今她恐怕正處在精神波動到最大也最需要一個依靠的時候,況且,她還聽到了當時他說的話…

    所以她來找他了。

    是愧疚,是欣喜,是尋求一個寄託或者一個她覺得永遠不會推開她的懷抱,她找來。

    這是經歷創傷後典型的症狀,她在最無助最沒有安全感的時候,會找到覺得最喜歡她最能包容她的人來尋求安慰,再正常不過。

    畢竟他都肯為了她去死了。

    只是,霍城想。

    只是,這一次她的愧疚能維持多久?

    她的不安,又能維持多久呢?

    …

    安潯剁好了魚。

    她買了一整條鮮魚回來,自己將骨肉分離,處理好魚肉做了一鍋香噴噴的魚片粥。

    至少一直留守在客廳等候差遣的顧三聞著,覺得那粥的味道應該相當不錯。

    只是他家爺那天之後卻一直沒有從臥室出來…

    安潯後來去敲過門,這一次倒是沒有再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她敲門沒有得到回應之後就算了,自己回廚房盛了碗粥自己吃起來。

    吃得過程中她收到一條簡訊。

    安潯神色淡淡把手機掏出來。

    簡訊很長,安潯瞄到開頭那句【你個死女人到底死到哪裡去了!你命還要不要了居然敢偷偷摸摸溜出去…】這一句的時候安潯乾脆利落的摁滅簡訊直接關了機。

    看來每個病入膏肓還很不聽話的病人身後都一個操不夠心醫生吶,安潯笑呵呵的想。

    想著她繼續一勺勺吃著她的粥,覺得自己現在的身體可好了,在從實驗室偷溜走來到這裡之後她肚子也不疼了頭也不疼了,連血好像都不用喝了,整個人感覺都精神百倍呢,她早就該逃出來了!

    一碗,兩碗,那天安潯自己把一鍋粥全部喝掉了。

    爺不出來吃飯,顧三自然是更不會有膽子去喝安小姐的粥,餓著肚子的時候他想,這個世上居然能有一口氣喝掉一鍋粥的女人,這個安小姐從各種意義上都是個很強女人…

    …

    後來那天夜裡,都凌晨了,顧三睡在客房,隱約聽見外頭的動靜。

    他知道是自家爺起來了,也趕緊穿了衣服跟出去,結果爺只是到廚房倒水並沒有吃飯的意思,顧三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要知道安小姐後來去哪裡了。

    顧三還是老實匯報了,說安小姐午飯後就進了活動室,晚上也睡在那裡了。

    霍城點了點頭。

    他端著水杯表情很淡,讓人看不出來在想些什麼。

    ——

    之後這樣的日子平平靜靜又過了三天。

    安潯每天買一條魚回來,燉一鍋魚粥,然後因為沒人吃全部都自己一個人吃掉…

    三天之後顧三都有些無語了。

    這一天亦是如此,平靜的白天一如往常的度過,晚上睡到半夜的時候顧三卻突然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活動室就在客房對門,臥室則在更深的走廊盡頭,顧三聽見敲門聲從走廊那頭傳來,咚咚咚的,像是一把小錘子砸在他還不清醒的腦袋上,在聽見隨後一聲女孩子嬌嬌的呼喊聲之後顧三一個激靈醒了,第一反應是那安小姐終於出手了!

    古怪,聰明,愛折騰人,小聰明都用在歪門邪道上,估計是霍城身邊很多人對安潯的評價。

    她似乎從來不會真的傷心,掉掉眼淚都一定是假的,這個女人就是傳說中那種很會拿捏男人的女人,顧三覺得之前喜歡爺的所有姑娘捆一起都比不上這位安小姐一根手指頭強,她耍手腕簡直耍得爐火純青,分分鐘就能把她們全捏死了!

    所以當扒在門上聽到外頭模糊的女聲隱隱約約叫著什麼噩夢,開門的時候,顧三心裡不自覺的感嘆,這個安小姐肯定又在耍計謀了。

    雖然半夜敲門的行為有些幼稚但試試也無妨,畢竟這三天裡爺都沒有出過臥室,安小姐肯定坐不住了,所以才想個辦法來破冰!

    門外,黑漆漆的走廊里,安潯拿著手機照明,一下一下敲著身前的房門。

    她動作不輕,透著些急切,邊敲邊在門口叫,說阿城你能不能開開門,我剛剛做了個很嚇人的夢…我想,我想看你一眼…

    咚咚咚。

    門外姑娘的聲音帶著隱隱焦急和哭意。

    門裡,霍城靜靜半靠在床頭,表情有些晦暗難明。

    他其實沒有睡著。

    最近他失眠的症狀非常嚴重,幾乎已經到了整夜整夜無法闔眼的地步。

    明明身體已經虛耗到了極限大腦也因為長時間的休息不足而變得僵硬,他卻是完全無法迫使自己進入睡眠,導致無論白天還是黑夜他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像是半點力氣都沒有,生命的力量像是從體內在一點一點被抽離。

    於是在安潯跑來敲門的剎那他就聽到了。

    他默不作聲坐在床頭,望著對面那扇黑漆漆的門,聽著外面鍥而不捨的敲門聲呼喊聲,他在想,她到底又想做什麼?

    他本來想裝作沒聽見糊弄過去,結果安潯足足敲了十分鐘,還在繼續。

    翻來覆去的話,念念叨叨的噩夢,其實霍城並不覺得那是真的,那更像是一直心思很多的姑娘發起的新一輪試探和進攻,她想知道他還心不心疼她。

    霍城沉默著,頭很疼。

    他無力的想,如果他一直不理她這齣鬧劇她預備演到什麼時候,又打算讓顧三看熱鬧看多久?最後他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他問她到底要幹嘛。

    語氣並不好。

    門外靜了靜,傳來的聲音帶著啞意:「不幹嘛,我就是想看你一眼…阿城你開開門,讓我看一眼好不好?…」

    她這麼哀求他,低聲下氣的。

    其實這段時間她一直都是這樣,很好的收斂了脾氣,很寬容的對待他的冷漠,她每天都安靜乖巧留在他家裡,簡簡單單的生活,默不作聲的做著自己的事,就算他對她所做的一切毫不領情,她也沒有生過一次氣。

    她從來沒有對他這樣過。

    她這是在討好他。

    因為一場災難因為他的殘疾,可能還因為感動他的付出,她現在跑回來努力討好他。

    以前在他面前她一直驕傲得像個小女王,甚至會胡亂發脾氣,結果現在她回來,學著做貼心的小女友。

    她不僅貼心,還時時刻刻在揣度他的想法,她想證明她還是重要的,他還是放不下,她試探著想要讓兩人的關係慢慢緩和,可能還期待著他們之間能很快變回以前那樣…

    所以她這是又接受了什麼挑戰麼?

    霍城不免在心底苦澀又冰冷的笑開來。

    她偽裝成乖巧懂事的小白兔,進退之間卻像只精明的小狐狸般審時度勢;

    她知道以往他對她撒嬌最沒免疫力,這是她所擅長的,所以她現在可憐兮兮的過來一邊撒嬌,一邊討好他。

    霍城頭更疼了。

    「你回去吧,我不想出來。」他冷冷回應她。

    門外又靜了靜,片刻她又咚咚咚的敲。

    「阿城…就一眼…我真的很害怕…」話落安潯很重的吸了吸鼻子。

    她慣會撒嬌。

    霍城不再說話。

    起先安潯過幾下還會再敲一下門叫兩聲他的名字示意自己還在等,後來她也不出聲了,門內門外開始變得異常安靜。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半個小時了,霍城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鐘。

    當凌晨三點到來的時候他還是掀開被子坐起來,大半夜去關懷做噩夢的女朋友是件很痛苦的事,他為了儘量保持穩定的精神狀態沒有用任何止疼藥劑,此刻他走一步都很困難。

    霍城走到門邊,頓了頓,拉開門。

    他只輕輕開了一條縫,或許只是想確認門外還有沒有人等,然後很快一隻小手就從門縫裡伸進來,安潯猶豫推開房門,然後飛快鑽了進來。

    她原來並沒有真的哭。

    他站在黑暗裡看著她模糊的小臉,結果下一秒她突然一跳撲上來!

    她一下圈住他的脖子撞進他懷裡,幾乎把他渾身骨頭都要撞散了,霍城皺眉悶哼一聲,他站不穩,被安潯轉身一把壓在牆壁上,再重重抱上來!

    那一刻霍城甚至覺得自己的內臟都快擠碎了!

    她這是想要疼死他?!

    他死死皺眉伸手差一點就要把懷裡的丫頭扯出去,他是真的生氣了,結果她卻是一偏頭先蹭到了他的頸項。

    她在他耳邊狠狠吸了吸鼻子,那是很重的鼻音,她踮起腳尖才能蹭到他,在他差點就要碰到她的前一秒他忽然感覺到脖子上擦過一道溫熱水痕。

    霍城頓住了。

    他頓住,僵硬中,感覺到兩人糾纏在一處的沉沉呼吸和心跳。

    那一下之後她卻沒再碰到他。

    她低下了頭,額頭抵在他肩膀上。

    她沒再說話,也沒再發出半點聲響,她連呼吸聲都是緊緊控制的,他感覺她抓著他衣袖的掌心輕輕在抖。

    那一瞬霍城忽然就像是沒了力氣。

    虛空的無力感從心底蔓延出來的時候,他的手揚在半空中,舉起,握緊,鬆開,又輕輕垂落;

    他想,如果她是真的要博取同情,就不該這樣哭的。

    她此刻就該抬起頭,讓他清楚能看見她的眼淚,然後可憐兮兮的開始敘述那個夢境到底有多恐怖,而她到底有多可憐。

    又或者說這是她新的方法,無聲勝有聲或許更加高端強大…

    後仰靠上牆壁的時候,霍城盯著天花板上團著的墨色,感覺心裡一陣空虛一陣涼。

    其實他還是在意的,他發覺他還是在意。

    在他用著所謂理智去故意惡意揣測安潯這幾天來所有的表現的時候,其實他還是會在意她在不在家,在意她做了什麼,在意她留在他身邊的每一天心裡在想些什麼,在意她的眼淚背後到底藏著怎樣的感情,她是不是真的很害怕很難過。

    「阿城,我想睡在這裡。」

    她悶頭在他肩上靠了不知多久,在他一直毫無反應之後輕聲開口說。

    那聲線很淡,她沒有再故意撒嬌,「不行。」他這樣答覆她。

    「…那你就讓我再多抱一會兒…」她低聲又道,「就再一會兒…」

    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垂下眼,片刻他說,你總要學會自己面對一些事,我不會永遠都在的。

    他說,我不會永遠都在的…

    以前他卻似乎是說過,他永遠都不會離開。

    頓了頓安潯終於鬆開手來。

    兩人的視線沒再碰上,他們都默契的選擇不再去看對方的表情,不知過了多久,她低著頭,低聲說好。

    話落安潯錯開一步開門出去了。

    房門在身後輕輕掩上,這一次她沒再鬧甚至沒再說一句話,一扇門再次隔開兩個人,她抬頭的時候,看見前方走廊上清幽的影子,那是月亮和雲。

    那一晚安潯獨自走回活動室,抱著被子靠著牆坐了一整個晚上。

    期間Friday過來看過她兩次,她低頭看見它黑暗裡亮晶晶的眼,都仿佛從裡頭看出了鄙視和不屑來。

    或許就連Friday都在鄙視她的軟弱,同時也在不屑她做個噩夢都要去尋求安慰的醜態,安潯還知道,霍城大概終究是不信她了…

    她的眼淚可能變成了鱷魚的眼淚,他或許連看,都不想再看見了。

    只是她的那個夢,真的很可怕…

    它那樣真實,在夢中她就在這個家裡,睡過一覺之後忽然驚醒,冥冥之中像是有什麼牽引,她推開房門走出去,穿過那落著月光和雲影的走廊,直至她推開那扇緊閉的房門,卻沒有看到霍城。

    她找不到他了,就在她滿以為他一定會在的地方,她卻沒看到他!

    她突然就嚇壞了,開始驚慌失措在屋子裡亂轉,最後她衝到打開的窗前,撲到窗台上拼命往下探,借著慘白的月光她看到了他的屍體,躺在滿地的血中央!

    那一刻有冷冷的男聲在她耳邊說,這都是你的錯!

    你想安心的和他一起活下去,或者安心的同他一起死,但是你什麼都得不到!

    你看,你還活著,但是他卻死了!

    他是被你害死了,他寧願死,也不願再回到你身邊!

    她哭著喊不要,她在夢裡從百丈懸崖上墜了下去…

    所以她真的是嚇壞了。

    她真的只是想要去看看他,確認他還在。

    抱著被子,安潯蜷縮在房間角落裡,整夜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鎮定的告訴自己,夢都是假的。

    她的感情還在,霍城也還在,她什麼也沒有失去。

    霍城還是愛她的,她能從他眼裡看出他的感情,她會努力,努力把一切都找回來,而她的夢,終究只會是一個夢而已。

    …

    此後,兩天後的一個夜裡,霍城失眠到凌晨的時候,朦朧聽到鋼琴聲。

    他聽了很久,想像著那邊的場景,他知道那架琴在哪裡,也知道鋼琴擺放的角度,便知道從他的方向過去只要腳步夠輕就不會被看到,他躺了很久,還是下床走了出去。

    他走到房門前。

    那是客廳另一頭一間空蕩蕩的房間,裡頭除了鋼琴什麼都沒有。

    披散著一頭長髮,安潯就靜靜坐在鋼琴前,屋子裡很暖和,她沒有穿太多衣服,一身輕薄的淺灰色長裙搭上青綠色披風,她端坐在那裡,姿勢是所有彈琴者標準的優雅直挺。

    她指尖在琴鍵上如水般流過。

    她之前彈過幾首節奏激昂的曲子,這時候已經轉為輕緩,Friday團成一團正睡在鋼琴琴身上,它最近一直和安潯黏在一起,已經和他毫不親近。

    只要有感情的生物都是會有情緒的。

    霍城知道,是他之前做得太糟糕,明明是他抱養了Friday回來,對它卻並不夠好。

    最初他可能就動機不純,在還算上心的時候照顧過小貓一段時間,之後他每次離開都丟下它,每次生病都不能照顧它,這次它離開去日本之前就察覺到Friday的異樣,它的冷淡不同於之前每一次的冷淡,等他回來之後它果然再也不主動靠近他。

    所以只要有感情的生物都是可以被傷害的。

    它已經不當他是主人。

    霍城盯著Friday團起的身體看了許久,心中默默悵然。

    他知道很多事並不是你想要做好就一定不會做錯,很多事,並不是當初設想得多麼美好就會按照藍本一路走下去,這就是活著必須面對的問題。

    那麼當變故發生了,嫌隙生成了,卻依舊還要繼續活下去的時候,他是否已經該將目光從過往發生的一切上收回,開始考慮將來?

    淡淡的,霍城的目光落在安潯的背影上。

    她或許是又做噩夢了,因為之前她悉悉索索從房間出來的時候他其實就聽見了,那時她的腳步清淺卻凌亂。

    只是這一次她聽了他的話,選擇依靠自己,她不再來找他。

    她的琴聲里起初含了很多很多情緒,最初的激昂過後她似乎安定下來,慢慢到了如今的平緩,她緩緩彈起一首安神曲。

    這個曲子卻不像是彈給她自己的,更像是彈給他的。

    其實她已經反覆將這個曲子彈了很久,慢慢將每一個音符都融在了思緒里,緩緩將每一個曲調都糅在了感情中。

    這首曲子漸漸變得很美,甚至像是帶上了溫度,聽著甚至讓他回憶起當初的某些夜裡,他輕輕摟住她的腰兩人相擁而眠的時候,那全然的安心,結果他沒辦法,最終還是忍不住起來,來看她。

    而這一次,他再也沒有辦法用伎倆用手段,用刻意為之這樣故意冷漠的念頭來想她…

    他們的關係轉折在噩夢那一晚。

    雖然表面上沒有任何變化,只是那夜之後霍城漸漸發覺自己不再整日整夜的放空,他的腦子裡開始塞入很多問題,他開始第一次直面未來,這個讓他一直迴避不去想的詞。

    此刻,當耳邊空靈的琴聲流轉,他靜靜站在離門幾步遠的黑暗裡,看著她,聽著她,他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像Friday一樣,在徹底失望之後,在不親近一個人之後,果斷換一個人靠近。

    他做不到這樣。

    他知道自己唯一渴望的是什麼。

    求而不得,和不得則棄,從來不是那樣輕易就能銜接的東西。

    他想,那時在山洞裡,他是多麼決然。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渴求死亡!

    死去了便是最大的安寧,因為誰也不知道活下去又將面對怎樣的結局,他告訴她我想跟你一起死,但是我並沒有說我想跟你一起活,這句話實在是真心實意!

    只是如果當初他們都死了,死在了那個山洞裡。

    異國他鄉,黃土覆身,他永遠只可能在咽氣前的那一秒緊握住她的手,他永遠都不可能再看到她笑,聽到她說話,感覺她抱緊他時的疼痛,也聽不到這一首,她為他反覆彈奏的曲子。

    這一晚,就像他做過的最好的那個夢,她終於回來,不是因為愧疚,不是為了依靠,不是因為他的變化讓她再次燃起了興趣這種無聊的理由,更不是因為感動;

    而是因為經歷了生離死別,讓人成長讓人突然明確了心意,或者其他任何理由都好,她突然發覺,原來她是真心喜歡他的…

    如果是這樣,哪怕是千萬分之一的機率,他又怎麼可能不回頭?

    他其實甚至從來未曾真正轉過身,如果她真的愛他,如果他能確定了她是真的愛他,他想,無論他如今是什麼樣子,今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再不堪,他又怎麼可能真的離開她?

    只是如今這個機率更小了,更加的小了…

    安安,如果我還是走不掉,如果我還是想要你,那我還能再期待你一次麼?

    …

    那一晚安潯彈琴彈得很認真很認真。

    認真到她幾乎全情投入,都沒察覺到身後有人來過了,又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悄然離開。

    當時她心裡滿心想著的都是她要好好彈好這首曲子,最好能讓霍城遠遠聽到了,能慢慢安定下來,好好睡上一覺,她唯一看清他的那一天,他眼下的青黑實在太重太重了。

    這樣就算她為他做好了一件事,還是件大事,這樣的感覺會讓她心生歡喜。

    同樣這件事讓她自己變得平靜,她不會再想起這幾夜一直糾纏她的那個夢,她會覺得很安寧,安寧得一心一意彌補之前的過失,全心全意的照顧著心愛的人。

    指尖音律在夜色下緩緩流淌。

    其實原本這時候我們的姑娘應該還留在一醫接受封閉治療。

    當初綁架案的倖存者全部被安置在臨江一醫其實是有原因的,因為一醫擁有全國領先的精神病理科。

    到達一醫甦醒過來後安潯當然第一時間否認自己殺過人。

    當然每一個這麼說的人都口說無憑,哪怕他們可以毫無破綻的說出在地底的那段時間裡自己做過哪些事,他們還是不被完全信任,最終決定他們治療方案的,是一項非常嚴密的心理陰影診斷測評。

    結果在那項測評里,我們的姑娘非常勇猛的拿到了98分!

    98,心靈無比純淨,陽光到沒有半點陰霾,非要做個比喻那就是夏日萬里無雲的那一片澄澈藍天,這樣的人別說殺人了,估計從小到大連只螞蟻都沒踩死過吧!

    當然有人質疑她的分數過高,一個正常人怎麼可能在經歷過那樣的案件後保持心靈如此澄淨,一切反常的都是妖!

    但是無奈沒有人找得出更有說服力的任何證據來證明這個論斷,沒有人能窺探到姑娘一直溫和的笑意下到底隱藏著什麼!

    安潯就是這樣的姑娘。

    她在大多數人的質疑聲中順利通過了測試!

    她不是報復社會的憤青,也不是被仇恨蒙蔽頭腦的復仇機器。

    她沒有指天立誓若是我能回來一定讓誰誰誰血債血償的激動瘋狂,當然她更加沒有殺人之後的負罪感和所謂的幸福感。

    那時她心裡確實不再有仇恨,所以當然沒有陰影。

    那時她心底甚至不再悔恨不甘,所以當然她不曾掙扎。

    甚至就在心理測評前她剛剛解決了對父母對小紫那份僅存的愧疚之心,她卸下枷鎖,身心都無比輕鬆愉悅。

    她不再思考自己為什麼會活下來,她只想著自己今後將為了什麼而活下去,她已經有了答案,所以當時她所念所想的只是如何能快一點出去,快一點,去見她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也許這世上最扭曲的存在,是歪曲到極致之後,一百八十度的轉彎。

    安潯的變態,在於她完全的異常,她的三觀最終脫離到了和大眾全然不接軌的地方。

    在那個完全相反的世界裡,我們的姑娘徜然活著,她有著清晰的判斷,也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終於全然接受了自己的過去現在和將來,她的心裡只餘下一個想要的東西。

    而此刻,她正無比澄淨的,朝著她心中唯一所想,堅定邁進!

    ——

    安潯彈了幾個晚上的鋼琴。

    白天沒事的時候她反正也可以隨時補覺,這件事並沒有太難熬。

    霍城沒來說過什麼,也沒讓顧三轉達過什麼,安潯更願意認為這是一種默許,可能她的琴聲真的對他的睡眠有幫助。

    這一日午後安潯又在剁魚。

    她的刀工很好,新鮮的魚肉很輕鬆就能從魚骨上完全剃下來,還能剃得大小合適厚薄均勻,白嫩嫩的和粥燉在一起,特別有營養特別的噴香四溢。

    顧三還留在主子家。

    今天午後照樣陪著安小姐做飯。

    他覺得自己現在瓦數越來越高了,簡直就是個高亮電燈泡,橫插在主子兩口子之間舉步維艱,爺到底什麼時候肯放他走?!

    這幾天安潯心情似乎很不錯,她洗魚的時候在唱歌。

    爺還是不常從臥室出來,但是也不是完全不出來了,他偶爾會在夜裡出來倒水,他曾經有一次偷偷觀察到他在安小姐的房門前站了片刻才回去。

    爺的食量也好了。

    每天吃的東西都比以往多一些。

    顧三在心裡的小本本上記錄,爺的病情好轉,安小姐功不可沒,雖然安小姐最近對著我的時候莫名笑得有些奇怪,看著有點陰森森。

    今天天氣不錯,廚房裡浸著陽光。

    安潯穿著一身白色的居家服圍著淺灰色的圍裙,在廚房裡忙忙碌碌。

    顧三見她心情好,不知怎麼想的,鬼使神差就跟了過去。

    其實他一直想說,這安小姐能不能換一個菜式做?每天都是魚片粥,雖然爺還是不出來吃飯,但是您好歹是不是該翻點花樣再試試?說不定就把人勾出來呢?

    顧三這麼想著就這麼說了。

    話落安潯提起魚尾道出肚子裡的水,輕輕笑著應了一聲:「是吧。」

    「是的安小姐,您看您魚片粥也做了那麼多天了,病人也要講究營養均衡,雖然魚很有營養,也不能天天吃,是不?」

    而且安小姐那些粥爺沒吃全被你一個人吃了啊,你天天喝同樣的粥不膩麼?

    安潯聽後依舊笑著,也不說話,瀝乾淨魚上的水,把魚放到砧板上,用刀背把沒處理乾淨的魚鱗再颳了刮。

    「其實我也覺得已經做了太多天魚了。」她主動說。

    顧三和安潯接觸不多,聽她態度溫和這麼講心覺大小姐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苦口婆心打算再勸一句。

    「我看爺這幾天心情好多了,雖然沒有主動出來吃飯但是應該是想要出來吃了,您看要不您換個花樣?今晚做做別的菜?您想做什麼我去…」

    結果一個買字還沒說全呢,那頭安潯突然揚刀一刀剁在魚身上,咔嚓一聲,乾脆利落一刀就把魚頭斬了下來,那魚頭跐溜一滑,從砧板撲通一下就滑到地上,就掉在顧三腳邊,睜著圓溜一隻魚眼流著血瞪著他!

    顧三被嚇了一大跳,多沉穩一個人啊,居然猛地往後跳了一步,驚慌抬頭對上安潯的眼!

    背光處,手拿尖刀的姑娘還在笑,笑得比最近幾天的笑容都更陰森,笑著她揚了揚手裡的刀,幽幽道:「我也覺得我已經做了太多天魚了。」

    她咧開嘴:「我就想問問,都這麼多天了,你預備哪天才給你家爺斷斷糧餓他幾頓好讓他把我的魚吃了?我天天在這剁剁剁啊你沒看到麼,我練習了這麼久的魚片粥啊,結果呢你天天在我午睡的時候偷偷給霍城送飯,他怎麼可能還有胃喝我的粥?!」

    安潯張嘴噼里啪啦好一通罵,壓低了聲音卻是氣勢洶洶!

    被地上的魚頭嚇了一跳,又被安潯手裡的刀嚇了一跳,顧三反應慢一通罵完還沒反應過來,他無措站在原地,這安小姐的意思是,是他妨礙了她的計劃?

    當然就是他妨礙的!

    安潯咬著牙,恨鐵不成鋼:「你啊,你說你這個助攻,也就第一天給力了點,之後你除了看戲還做什麼了,天天幫倒忙!你天天給霍城好吃好喝供著他能吃我的魚麼,你還要我翻花樣,翻你個大頭鬼啊,我們到現在都沒進展完全是你害的!」

    又是好一通罵,把從來沒有被女人痛罵過的顧三徹底罵傻了…

    都是他的錯,是他幫倒忙了?他不該給爺訂外賣就該讓他餓著?顧三腦迴路趕不上安潯的語速,撲通就被繞進去了!

    「那,那我今天不送飯了?我…我就不送飯了…」他急忙老實巴交的道。

    呵呵,果然長相忠厚的骨子裡也狡猾不到哪裡去,三兩句話就被她擊破了,早知道她就早點下手啦!

    安潯在心裡得意的笑。

    不過也無所謂了,她也發覺最近霍城對她態度稍微緩和了,估計也只差破冰一腳,現在她魚片粥也練習得爐火純青了,一切水到渠成,安潯想,今晚她就要拿下高地,不,今天下午她就努力拿下,睡到臥室同床共枕去!

    想著雄心壯志的姑娘像只狼外婆一樣笑了。

    「不用不用。」她朝「小紅帽」招招手,「你把臥室的鑰匙給我就成,一會兒午飯就我送進去,你躲遠點,別出聲更別出現聽到了嗎!」

    ------題外話------

    兩小隻開始漸入佳境了,心態慢慢開始轉變了。

    明天不是福利,福利章會提前通知,就在後面兩天了嗯(づ ̄3 ̄)づ╭?~

    霍城的態度已經出來了,他並不是因為毀容自卑迴避女王,而是因為現在他們兩個都活著回來了,就需要去面對綁架案發生之前的問題了。如果當初一起死在山洞就算了,但現在既然活著回來就不能一直逃避不去考慮將來,只是對於將來霍城沒有信心,因為他不確定安潯回頭的理由,也不希望她是因為其他理由回來,這樣的感情註定不穩定,總有一天她依舊會離開。

    女王開始學會愛學會照顧對方了,霍小城也開始重新接納慢慢敞開心扉,後續兩隻會很好噠~今天萬更了,只要能吃得消白最近字數都在努力保證,所以繼續求個月票票,大家有票票的就多給白投投哈,木啊!(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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