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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我愛他有錯麼?

2023-10-02 19:52:27 作者: 宇宙第一紅
    六點鐘,邊牧和封夏開車來到了曄木的學校,將車停在路邊以後,他們兩個人便下車等待曄木放學。

    邊牧之前跟喬芷安一塊兒來這邊接過曄木,所以對學校還是比較熟悉的。

    封夏看他一副輕車熟路的模樣,笑著調侃他:「看來你以前沒少幫喬芷安接兒子,可以說是非常用心地在做一個後爸了。」

    「是啊。」邊牧欣然點點頭,「非常用心,要不是你橫插一腳,我跟她早就修成正果了。」

    封夏:「……」

    沒想到最後還是說不過他,封夏也就不再自己給自己添堵了。

    等了十幾分鐘,下課鈴聲總算是響了,沒一會兒曄木就背著書包出來了。

    看到曄木之後,封夏趕緊上去把他拉過來。

    曄木見封夏過來,明顯有些懵,於是封夏主動給他解釋:「你爸媽沒時間,所以我來替他們接你回去,走吧。」

    「噢……」

    曄木看看封夏,再看看邊牧,在此之前,他完全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竟然是認識的。

    封夏是小孩子心性,跟曄木坐在一起沒一會兒就聊起來了,先是問了問他學校的趣事兒,又跟他說自己學生時代遇的奇聞異事。

    不過……曄木似乎對她說的事情不是很感興趣。

    他糾結了很久,才開口問封夏:「夏夏阿姨,我聽媽媽說禾阿姨受傷了。你能帶我過去看看她嗎?」

    曄木根本就不知道大人世界裡那些複雜的感情,他只知道禾冬對他很好,現在她受傷了,他應該過去看看她。

    當然,這種要求,他根本沒辦法和喬芷安提。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曄木也能看出來喬芷安很反感禾冬。

    為了不惹她生氣,曄木基本不會在她面前提起禾冬的名字。

    一直以來,曄木跟封夏都玩得比較好,他以為封夏是能理解他的,沒想到,一聽到禾冬的名字,封夏也立馬變了臉。

    早先她就聽說過曄木和禾冬感情很好,但是她總覺得,禾冬就是一保姆,在孩子心裡應該還是媽媽更重要一些。

    而且,喬芷安在他腿骨折的這幾個月里盡心盡力地守著他,難道不比禾冬那些假惺惺的問候來得實在?

    封夏突然就覺得曄木挺沒良心的,她抬起手來拍了拍曄木的臉,「你這個小屁孩兒,對無關緊要的人這麼關心做什麼?」

    聽封夏這麼說,曄木立馬皺著眉給她解釋:「禾阿姨不是無關緊要的人。」

    「你還真是被她收得服服帖帖的啊----」

    封夏還沒見曄木像今天這樣維護過一個人,看來真是被禾冬洗腦了。

    「曄木啊,你現在還小呢,等你長大之後你就會發現,有些人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友好,他們的本質是很壞的,每時每刻都想著坑害別人。」

    封夏將曄木的手拉過來,語重心長地教育他。

    前頭正在開車的邊牧聽到封夏這麼教育孩子,忍不住一聲冷嗤:瞧她說的,還真當自己的智商達到成年人的標準了。

    「……你是說禾阿姨是壞人?」曄木堅決不相信,「不可能的,她才不是壞人。」

    「但是她喜歡你爸爸。」封夏也懶得跟他拐彎抹角了,直接告訴他:「為了跟你爸爸在一起,她想盡辦法挑撥你爸媽之間的關係,在我看來她就是壞人。」

    曄木雖然年齡小,但是他也聽說過「第三者」這個詞兒。

    班上的同學也說過,介入別人婚姻的就是第三者,俗稱小三。

    這種人一定是壞人。

    但是,曄木仔細想了想,喬芷安跟周沉昇似乎已經離婚了----封夏可能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吧。

    「他們好早以前就離婚了啊。」曄木開口和封夏解釋,「所以禾阿姨也不是第三者。」

    封夏簡直要忍不住對曄木翻白眼了,這小屁孩兒,懂得還挺多。

    她清了清嗓子,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所以你很希望你爸爸跟禾冬在一起?」

    「……」

    這個問題曄木還沒認真想過,自然也回答不上來。

    見他不說話,封夏接著問:「你仔細想一想,你是希望你爸爸跟別人在一起,還是希望你爸媽都陪在你身邊?」

    封夏曾經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主動為喬芷安說話,她本來以為她們兩個人會一輩子勢不兩立來著。

    果然是凡事無絕對啊。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不要總是認為自己對某個人的討厭已經到了極點,因為比他更討厭的人會證明他的可愛。

    現在再想想這句話,確實還挺有道理的。

    封夏直來直去習慣了,她從小就很討厭拐彎抹角、愛裝無辜的人,偏偏這兩點禾冬都占了。

    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還不如喬芷安呢。

    曄木這孩子也真是的,放著自己的親媽不關心,竟然一心掛念著那個虛偽的女人,氣死人算了。

    ……

    封夏問完剛剛那個問題以後,曄木就沒再開口說過話了。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如此認真地考慮一個問題。

    之前他做過很多選擇,但都憑著自己的感覺來的。

    但是這件事情,他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曄木仔細想了想,其實論對他好的程度來說。喬芷安和禾冬真的分不出上下。

    喬芷安不在的那五年多,曄木一直覺得自己是被媽媽拋棄的孩子。

    後來她突然出現,他自然對他排斥得很。可是,後來她為他付出了那麼多。

    這幾個月里,曄木時常看到她為了給自己準備一頓午飯,早晨六點鐘就起床準備食材。

    她那麼笨,還得反覆研究菜譜,有好幾次還被油鍋燙到了手,所以她手上總是裹著創可貼。

    曄木雖然嘴上嫌棄她做飯水平不夠高,但是心底還是很感動的。

    如果她真的是裝的,是絕對不會裝這麼久的。

    尤其是他在家休養的這段時間,每天夜裡,他都能聽到喬芷安躡手躡腳地進來給他掖被子。

    其實她照顧人的水平也不是很高,甚至有時候還會幫倒忙。

    比如有一次她自告奮勇要給他洗頭髮,結果不小心用蓮蓬頭砸到了他的腦袋。

    曄木記得,她當時很著急,眼淚都快急出來了。

    他本來想發脾氣,看到她這樣,也發不出來了,還得反過去安慰她。

    和禾冬相處的時候,就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禾冬廚藝很好,每天都會變著花樣給他做吃的,各種形式的都有,而且味道也很棒;

    禾冬很會照顧人,每天早晨他還沒有起床,她就會先把這一天要穿的衣服全部為他準備好,十分周到。

    而且,她很懂孩子的心思,曄木總覺得自己有什麼想法都瞞不住她。

    和禾冬相處對曄木來說是非常美好的回憶,如果非要從這段回憶里挑出來一點兒遺憾的話,大概就是人情味不足吧。

    在曄木的印象中,周沉昇對禾冬的態度很冷淡,除非有事兒,不然基本不會和她有什麼交流。

    那個時候家裡很冷清,他也沒有感受過別人口中的「家庭氛圍」。

    真正明白這個詞兒,應該是在喬芷安搬過來的這段時間。

    雖然她這個媽媽當得不怎麼稱職,但是一點兒都不影響周沉昇對她的喜歡。

    曄木雖然不懂男女之情,但是他能看出來周沉昇對喬芷安的熱絡。

    有時候晚飯過後,他們會坐在客廳一起看電視,周沉昇總是會主動和喬芷安說話。

    喬芷安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再配上電視裡傳來的聲音,那一個瞬間,曄木突然就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

    這種感覺,他捨不得放棄。

    雖然他很喜歡禾冬,但是……他內心還是更希望爸爸媽媽在一起,因為只有他們在一起,他才會有家。

    曄木思考了一路,總算是得出了答案。

    不過,他並沒有把這個答案說出口。

    回過神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家門口了。他們三個人剛剛踏進家門,喬芷安就從臥室出來了。

    她的臉色還是很憔悴,曄木看到喬芷安之後也愣了一下。然後主動上前詢問她:「媽媽,你生病了?」

    曄木這會兒有些自責了,怪不得封夏說他沒良心……

    「嗯,不過沒關係,很快就好了。」

    喬芷安彎腰,為曄木將身上的書包取下來放到一邊。

    她嘴角明明帶著笑意,卻讓人看得心慌。

    客廳里,周沉昇、紀湘君、邊牧、封夏四個人都在。

    看著喬芷安和曄木說話,沒有人敢上去打斷。

    喬芷安就像沒看到他們的存在似的,她拉住曄木的手,鄭重其事地告訴他:「曄木,以後媽媽不會再住在這邊了。」

    「……什麼意思?」曄木小聲地反問她。

    「我和你爸爸已經離婚很久了,我們都會有各自的生活。前段時間我住在這裡是為了照顧你。現在你的腿已經好了,我也該走了。」

    這話雖然很殘忍,但是她不得不這麼說。

    「所以----你好好想一想,以後要跟我,還是跟爸爸。」

    這一次,喬芷安直接把選擇權交給了曄木。

    不管他如何選擇,她都會接受,絕不責怪。

    曄木剛剛在回來的路上才做過一次選擇,現在喬芷安又拋出來一個比之前還難的,而且,他根本不願意選。

    「我誰都不要,我只希望你們在一起。」曄木說得很堅定,「我不選。就是不選。」

    「曄木,你要懂事一點哦。」喬芷安耐著性子哄他,「沒關係,我給你足夠的時間,你可以認真地想。」

    「不管怎麼想,我都不選。」曄木還是那句話,「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

    「可----」

    喬芷安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周沉昇已經走上來把曄木拉開了。

    他將曄木拉到一邊,拿起書包遞給他,淡淡地對他解釋:「你媽媽剛剛說的是氣話,不用放在心上,你先上樓寫作業吧。」

    這種時候曄木自然是聽周沉昇的,他點了點頭。之後就拿著書包上樓了。

    確定曄木進房間之後,周沉昇才開口問喬芷安:「你真的要繼續跟我鬧下去麼?」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仔細算一算,他已經三天兩夜沒合眼了,腦子都快木了。

    「湘湘,我們等會兒在網上找找房子吧。」

    喬芷安並沒有回答周沉昇的問題,目光越過他,落在了紀湘君身上。

    紀湘君其實是不太贊成她這個時候搬走的,剛剛做完手術,身子這麼虛,再折騰一趟,不生病才怪。

    就算要搬,也得等身子稍微恢復一些再搬啊。

    「安安。還是再等等吧,你現在身子太虛了,等你好點兒了咱們再搬。」紀湘君拒絕了她。

    「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喬芷安扯了扯嘴角,「醫生不是說了麼,小手術而已,沒必要太矯情。」

    「哎我說,喬芷安----」封夏站在旁邊,實在聽不下去了。

    她喊了一聲喬芷安的名字,等她回過頭之後,才繼續:「你之前跟我對峙的時候不是挺厲害的麼,怎麼現在還沒比就認輸了啊?難不成你覺得禾冬比我優秀?」

    邊牧還以為她要說什麼驚世駭俗的話,結果----

    她的腦迴路真是太清奇了。

    喬芷安也被封夏問住了,半天都沒給出答案,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無關痛癢的解釋。

    「我沒說過,也沒這麼想過。」

    「嗤,你本來就是這麼想的。當初你那麼囂張地對我,說明你覺得我不如你,但是現在你都不敢面對禾冬,說明你覺得自己不如她,所以這兩點就間接地證明了你覺得我不如禾冬。」

    喬芷安&邊牧&周沉昇&紀湘君:「……」

    其實封夏這會兒也心虛得很,她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目的:留住喬芷安。

    不管怎麼樣,絕對不能便宜禾冬,現在喬芷安走了,禾冬聽說了估計能在醫院笑開花----

    「反正,你搬出去就是看不起我。」封夏又補充了一句。

    「……我真的沒那個意思。」

    喬芷安被封夏說得無奈至極,只能跟她實話實說:「我就是決定跟他斷了,以後也不打算聯繫。」

    「你這不就是不戰而敗,把他讓給禾冬了麼?」

    封夏不滿地瞪著她,「當年怎麼沒見你主動投降把他讓給我?你這擺明了就是看不起我嘛----」

    「我----」

    「好了安安,別解釋了。」

    紀湘君知道封夏這麼說是為了讓喬芷安留下來的,喬芷安跟她解釋再多,她都能把話繞回去。

    反正她也不希望喬芷安這個節骨眼兒上搬出去,索性就和封夏打配合了。

    「你聽我的,先在這邊遷就一段時間吧,等身子好些了,我們再去找房子。」

    「就當給我一個緩衝的時間吧,你這個樣子搬出去,我也不放心。」

    周沉昇也開口了,「這件事情,我也會儘快處理的。」

    「噢,那你們聊吧。」

    一次性說了這麼多話,喬芷安也累了,她知道自己今天走不成了,也懶得再繼續說什麼。

    丟下這句話以後,她便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等喬芷安關上房門以後,周沉昇才開口向封夏和紀湘君道謝:「剛剛謝謝你們替我攔著她。」

    「得,你甭謝我。」紀湘君揮了揮手,「我可不是為了你攔著她,要不是因為她身子虛,我今天下午就跟她一塊兒搬出去了。」

    「周大哥,你還是想想怎麼打發禾冬吧。」

    封夏是真不喜歡禾冬啊。「打發」兩個字兒都用上了。

    「她本來就是個心機婊,現在給你擋了一槍,肯定更囂張了。她就是吃准了你不會不管她,所以才這麼耀武揚威的。」

    「喬芷安的孩子沒了,禾冬估計高興得要上天了,她就是想趁機破壞你們兩個的感情,等喬芷安自己認慫了跟你分開,然後趁虛而入。」

    封夏一本正經地替周沉昇分析著,「而且,我敢打賭,她這次受傷,沒有一年半載絕對好不了。」

    「嗯?」周沉昇沒太理解封夏這句話的意思。

    「她會以各種各樣的後遺症來騷擾你的,讓你大半夜過去看她。再趁機勾引你。」

    封夏越說越生氣,「媽的,真是個綠茶婊。」

    封夏這話雖然偏激了些,但是對周沉昇還是有一定啟發的,他之前確實沒有懷疑過禾冬,也沒有認真考慮過這些問題----

    聽封夏這麼一說,他突然也覺得今天上午的事情有些巧合。

    禾冬明明上一秒還很平靜,下一秒突然就捂著胸口倒在床上,確實有些突兀。

    不過這種情況也沒辦法判斷,因為有的疼痛就是來得比較突然的。

    「好,我以後會注意一下。」周沉昇沖封夏點了點頭,「總之,謝謝你。夏夏。」

    「你謝我沒用,趕緊把她打發了才是正道理。」

    封夏哼了一聲,「而且那個開槍的人不是槍法不好麼,就算真打在你身上你照樣活得下來,禾冬不也活下來了麼,這也不能叫救你的命吧?」

    紀湘君聽了封夏的分析,簡直要拍案叫絕,她拍了拍手,「這個說法我贊同,有理有據。」

    「但她總歸還是因為我才受傷的。」周沉昇嘆了口氣,「我也不能太絕情。」

    「……早知道賣慘這麼有效,當初我也應該替你挨一槍來著。」封夏這句話說得很小聲,只有站在她身邊的邊牧能聽到。

    「你剛說什麼?」周沉昇追問她。

    「沒什麼----」封夏擺了擺手。「周大哥我勸你還是自私一點兒吧,你要是不對禾冬絕情,喬芷安就得跟你絕交了。」

    「你不是特別喜歡喬芷安麼?為了她對別人絕情一次算什麼啊?還是說你想當中央空調,一暖暖一窩啊……」

    封夏的想法是挺天真的。

    她活得比較自我,這事兒如果發生在她身上,她肯定不會去遷就自己每天對著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而且還得沒日沒夜的照顧對方,真是要命啊。

    **

    陸華夏將安渝從警察局帶回家已經兩天了,昨天晚上,他纏著安渝問了很久,安渝始終不肯說給她槍的那個人是誰。

    陸華夏被她冥頑不化的態度氣到了,直接把她在儲物間關了一整天。

    陸華夏住的是普通公寓,儲藏室很小,而且沒有窗戶。見不到陽光。

    跟警察局裡關押嫌疑犯的房間差不多----

    安渝本來想著和他求饒的,但是陸華夏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鎖上門就出去上班了。

    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安渝被鎖了十二個小時。

    這十二個小時,對她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煎熬。

    儲藏室里空空如也,連凳子都沒有,她想休息,也只能坐在地板上。

    儲藏室不見光,又沒有安燈,她眼前都是黑的。

    安渝哭了很久,哭到沒有力氣了才停下來。

    陸華夏、陸華夏----

    他竟然敢這麼對她,混蛋。

    ……

    晚上八點鐘,陸華夏下班回到家裡。拿出鑰匙打開儲物間的門,然後將安渝放了出來。

    客廳的燈光照進來的那一刻,安渝覺得自己得到了新生。

    她扶著牆站起來,正興奮的時候,冷不丁地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陸華夏。

    他兩條胳膊撐在門口,似乎是在等她過去。

    安渝第一次意識到陸華夏有多高,再看看他最初緊繃的模樣,跟當年的陸九州,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想到陸九州,安渝就想到了周沉昇,然後又想起了陸華夏將自己關在這裡的原因。

    原本平復的怒意,再一次湧上心頭。

    安渝走到陸華夏面前,抬起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陸華夏知道她要動手。但是躲都沒躲一下。

    安渝一整天滴水未進,之前又哭了那麼長時間,這會兒身上根本沒有力氣。

    這一巴掌打下去,陸華夏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他一把抓住安渝的手,冷笑一聲,「一天沒吃飯,打人都不疼了。」

    「陸華夏,你就是個沒良心的禽獸,你憑什麼把我關起來?」

    安渝的聲音有些哽咽,「你明知道我害怕,還故意關我,你是想讓我死麼?」

    「我為什麼關你,你不知道?」

    陸華夏捏住她的下巴。「好,我再重複一遍:只要你告訴我那把槍是誰給你的,我就不為難你。」

    「我真的很好奇,周沉昇到底給你什麼好處了,你才和他見一次就被他收買了----」

    安渝噙著眼淚質問他:「難道在你心裡,陸九州一條命還比不過別人嗎?他是你親大哥你懂不懂?」

    「想知道周沉昇給我什麼好處?」陸華夏笑,「好,那我告訴你。」

    「他給我最大的好處,就是答應我不讓你承擔刑事責任。」

    陸華夏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這還不夠麼----」

    ……

    安渝聽得傻眼了。

    她記得,前天在警局門口和周沉昇見面的時候,周沉昇也有說過類似的話。

    但是安渝沒信他,她一直覺得周沉昇只是為了誘供才那麼說的。

    畢竟……她是試圖危害他性命的人。

    「然後你就相信他的話了?」安渝咬咬牙,「陸華夏你是不是傻,你覺得他可能會放過一個差點把他弄死的人麼?」

    「差點把他弄死?」

    聽完安渝的形容,陸華夏笑了,笑得一臉諷刺。

    「就憑你麼?你那點兒本事,能把他弄出皮肉傷都是你走運。」

    倒不是陸華夏看不起她,他就是受不了安渝到現在還逞能、不服軟。

    她明明知道陸九州當年做的事兒就是該受到懲罰的,但就是不肯接受,一個勁兒地嘴硬、自我麻痹。

    他一定要好好治治她。

    「安渝,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周沉昇肯答應我放過你,不是因為他善良,而是因為他壓根沒把你放在眼裡。」

    陸華夏點出最殘忍的事實,「你,完全威脅不到他。」

    「閉嘴,你閉嘴!」

    安渝抬起手來捂住他的嘴,氣急敗壞,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陸華夏將她的手拿下來,繼續道:「說到底,你只是被那個給你槍的人利用了,周沉昇要找的人是他,不是你。」

    「你胡說八道,陸華夏你就是沒良心,說了這麼多你不就是在為自己不給他報仇找藉口麼----」

    安渝被關了一天,現在精神已經有些崩潰了,陸華夏再說這種話打擊她,她完全亂了。

    「你覺得不給他報仇還需要找藉口麼?」

    陸華夏再次捏住她的下巴,「販毒,劫船,盜取軍事機密,哪一條不是死罪?他做錯了事情接受懲罰是理所應當,就算他是我的親人,我也無法在知道這些真相之後再替他伸冤。」

    「他身上背了幾百上千條人命,無數人被他害得家破人亡,他死得一點兒都不冤。」

    陸華夏從小接觸的世界都很乾淨,在他得知陸九州做過的這些事情之後,越來越覺得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他待人接物的原則,不會因為他是他的大哥就改變,他的人生只有一條標準線。

    「可是我愛他啊----」安渝被陸華夏逼得嚎啕大哭,「我愛他有錯麼?你們都罵我,看不起我。可我就是愛他啊----」

    看著安渝歇斯底里的模樣,陸華夏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或許是麻木了吧,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說這些話了。

    一直以來,她都不會掩飾自己對陸九州的愛,幾乎每天都把他掛在嘴邊,哪怕他已經不在人世。

    「我從來沒有質疑過你對他的感情。」他怎麼敢質疑呢,「但是你愛他,和他做錯事,沒有半點關係。」

    「你有沒有想過,那些死在他手裡的人,也是有家人,有愛人的。」

    陸華夏抬起手來為她擦了擦眼淚,輕輕地嘆息一聲:「他們的難過。不會比你少一分一毫。」

    「其實一直以來你都沒有真正理解我的意思,安渝,作為兄弟,我很敬重大哥,我們兩個身上流著同樣的血,是至親。」

    「但是,作為一個人,我沒有辦法認同他做過的那些事情,我甚至覺得他被判死刑是值得慶祝的。」

    「塵歸塵,土歸土,當年的一切都過去了,我相信大哥也不願意你再為他以身試法。」

    陸華夏的聲音很輕,很柔。安渝聽著聽著,突然就平靜了。

    她全程看著他的眼睛,怎麼都移不開視線----

    她終於知道他和陸九州最大的區別在哪裡了。

    他們兩個人的眼睛完全不一樣。

    陸九州精神衰弱,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他的瞳孔很渾濁,時常帶著紅血絲。

    可是陸華夏跟他完全不一樣。他的眼睛很亮,很清澈,她可以從他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

    「安渝,你年齡也不小了,應該為自己的以後考慮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好麼?」

    陸華夏摸了摸她的頭髮,「只要你願意跟警察說出那個人的名字。這件事情就跟你沒關係了。」

    安渝舔了舔嘴唇,沒說話。

    「他們不會給你留案底,如果你不願意呆在北城,就回老家,你爸媽年齡也不小了,你回去成家立業,他們才能放心。」

    安渝哪裡會聽不出來陸華夏的意思,他這……明顯就是要把她攆走。

    「我不想回家。」安渝啞著嗓子拒絕他。

    「那就去你喜歡的城市,只要你能忘記以前的事情,過得開心,就夠了。」

    陸華夏根本就沒想過這件事情結束之後還跟安渝有什麼聯繫。

    以安渝對他的討厭程度來看,肯定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吧----

    「好,反正我早就不想看到你了。我一定要找一個你一輩子都不會去的地方。」

    安渝被他的話刺激到了,忍不住就想跟他賭氣。

    若是平時,她這樣跟陸華夏說話,陸華夏肯定會生氣。

    可是今天,他不但沒生氣,還咧開嘴笑了。

    ----是真笑,不是裝出來的那種。

    他的笑裡帶著無奈,還有釋懷。

    那一刻,安渝突然覺得自己跟他好像一對分道揚鑣的戀人。

    他慷慨放手,讓她離開,也欣然接受了她不愛他的事實。

    偏偏這個時候,她又捨不得了。

    「放心,等這件事情結束,我就不會打擾你了。」陸華夏怕她不相信,又朝她保證了一回。

    安渝下意識地攥緊拳頭,指甲狠狠地掐著掌心。

    她咬了咬牙,「好,你告訴周沉昇,我明天就去找警察重新做筆錄。」

    終於聽到想聽的答案,陸華夏卻笑不出來了。

    為了讓她答應這件事情,他什麼方法都試了,她怎麼都不肯鬆口。

    可是當他提出來退出她的生活,再也不打擾她的時候,她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原來,和他脫離關係這件事情,對她的誘惑力竟然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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