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曾經影子

    253：曾經影子

    「你先不要下去。」孟元譯道，「阿力，你去問問情況。」

    孟元譯的男助理阿力推門下車，詢問路人情況，很快便了解清楚，回來將情況說明。

    孟元譯聽完後，笑了，看向雪萊：「這種情況，你要怎麼處理？」

    雪萊沉默，電話里王友富只說王剛撞了人，根本沒說將人撞死了，這麼多人看到王剛撞死人，李根華卻一直接撒潑說死者家屬碰瓷，別說死者家屬，就是路人都看不過去。

    外面已經有人在議論：

    「之所以這麼囂張，是因為他家有明星，我倒是想知道，他家所謂的明星是哪個。」

    「太噁心了，警察同志，趕緊把這女的抓起來吧！」

    「我去，現在真是什麼人都有，撞死人還不承認，反倒打一耙。他家的明星到底是誰，能這麼囂張，那明星只怕也沒做過什麼好事吧。」

    「等著看吧，看看他家的明星是誰。」

    「我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氣了，好想扇這女的一巴掌，MMP，整個一潑婦！」

    ……

    這些聲音全都順著車窗飄進車內，雪萊咬著牙，將心中的憤怒咽下。

    孟元譯沉聲道：「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不下車，不管這事兒，隨他們鬧，最壞的情況任由他們說出你的名字，明天的頭條必定是你的。之後再做公關，將你這些年給他們的錢，以及他們是怎麼對待你的，一五一十說出來。」

    「從此以後，不管他們怎麼樣，你都不再搭理他們，哪怕被說不孝也沒關係，你已經做到你該做的。關於死者家屬的賠償問題，你也不用理會，讓他們自己承擔便是。」

    頓了頓，孟元譯給時間讓她消化：「二，我讓小江處理這件事，但他們已經大張旗鼓的說他們有明星家人支撐，你的信息照樣會在短時間曝光，但你接手了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你接手這件事，那麼死者家屬的賠償以及一切後續事宜將由你負責，你確定你能承擔的起？」

    撞死一個人，需要賠多少錢？

    再看死者家屬憤怒至極的模樣，恐怕就算賠錢，也抵消不了他們心中的憤怒。

    雪萊現在身上根本沒什麼錢，哪裡能承擔賠償費用。

    「我倒有個折中的法子。」宋初一忽然出聲。

    孟元譯朝她看去。

    宋初一道：「一命償一命，怎麼樣？」

    車內的人都被她這句突如其來的話嚇到，宋初一微微一笑：「開個玩笑，雪萊，選第一吧，這件事別管了。」

    雪萊下意識的鬆口氣。

    倒是孟元譯深深看了宋初一一眼，宋初一回他一個淺淺的笑容。

    她低下頭，右眼中泛著森寒的黑氣。

    遠處在地上不停撒潑叫囂的李根華聲音忽然戛然而止，緊接著一臉驚恐的捂住胸口，她大張嘴著嘴想呼吸，卻發現根本喘不過氣，以及如同被鐵爪緊緊抓住，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身體一抽一抽的。

    「莫不是心胖病犯了？」

    「我看像是癲癇。」

    「活該，這是報應吧。」

    「死了正好，這種無恥的人死了也能讓空氣清新點。」

    「哈哈哈，這是不是現世報。」

    ……

    「媽。」王剛一直垂頭喪腦的縮在旁邊，之前看著他媽撒潑打渾的樣子，聽著周圍人的憤怒罵聲，一邊嫌棄他媽，一邊也慫的不敢說話。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確確實實撞了老太太，老太太死了，就是他撞死的。

    但他不想賠錢，也不想坐牢，所以下意識的否認沒有撞人。

    這會兒看到李根華倒在地上直抽抽的樣子，也是嚇到了，趕緊撲過去「媽，你沒事吧。」

    王友富正打算再給雪萊打電話問她到哪了，見狀，懵了一下，接著朝周圍人吼：「有沒有會醫的，趕緊出來急救啊！」

    一副命令式的語氣，理直氣壯的模樣讓圍觀的人生厭，本來確實有會醫的或者護士看到李根華的樣子，循著本能想上前幫忙來著，聽到這話，沒有人動。

    甚至圍觀的人很默契的往後退了退。

    有人道：「大家別再靠近，免得這幾個無恥奇葩說是我們害了她，然後碰瓷我們。」

    就連來的幾位民警也靜靜的站在那裡，並沒有伸出援助之手。

    「活該。」死者家屬流著淚惡狠狠的吼，「死了正好。」

    「你說什麼？」王友富聽到這話，猛的轉向死者家屬，凶神惡煞的道，「咒人死，你還有沒有良心，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講良心？」死者家屬約莫是聽到天大的笑話，竟然笑了出來，「你他媽還講良心，你們這對良心被狗吃了的狗男女，生了個爛了心肝的惡毒兒子，我詛咒你們，出門不得好死。老天爺看著呢，你們會一個個遭報應的！」

    「我CNMD！」王友富立刻衝過去，被警察攔住。

    王友富重重推了警察一把，緊接著跟瘋了似的，突然拉開王剛開的那輛車的車門，從裡面拿出一把水果刀，直直的朝最近一名警察捅去。

    那警察離他近，一時沒注意到，只得趕緊偏了身子，水果刀從他腰間滑過。

    「天哪，居然用刀殺警察！瘋了吧！」

    「這一家三口是不是有病！」

    ……

    在幾個警察的合力下，王友富被踹翻在地，他劇烈掙扎，一名警察直接按著他的臉在冰冷的地面重重摩擦，另一名警察拿出手銬將他銬住。

    「沒事吧？」警察A焦急的問被刺的警察的B，實在沒想到王友富會突然持刀襲警。

    警察B是個小年輕，他才剛當上警察不久，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臉都嚇白了，摸了摸腰，沒感覺到疼。

    「好……好像沒事。」他力持鎮靜。

    警察C看了他的腰：「好在是冬天，咱們執勤的衣服厚，只是割破衣服。」

    「運氣好。」警察C一巴掌拍在警察B肩上，「幸好躲的快。」

    最年長的警察D沉著臉道：「局裡的人馬上就到，把這三人立刻押到車裡去。」又轉頭對死者家屬道，「你們以及死者也跟著去警局，放心，我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犯罪的人，會給你們一個公道。」

    因著王友富剛才持刀襲警的事，再加上王剛撞死人不承認，企圖肇事逃逸，這事已經單純從交通事故上升到刑事了。

    王友富突然持刀襲警，那麼王剛也有可能是故意撞人，這種情況不是沒有。

    「大家都散了吧。」警察朝周圍揮手。

    從王友富拿刀襲警時，周圍的人群便散開許多，生怕瘋了的王友富給他們來一刀。

    刺耳的警笛由遠及近，兩輛警車嗚啦啦的開過來，將死者以及死者家屬載到車上，順便將現場警戒線圍了起來。

    ……

    阿彬愣住：「……這、這怎麼回事，怎麼覺得有點邪乎，好端端的，怎麼一個突然倒地抽搐，一個瘋了似持刀襲警。」

    阿力接道：「警察是有記錄儀的，這是證據，男的蹲大獄是跑不了了。」

    雪萊滿臉茫然，好一會兒：「嬸嬸的身體向來很好，並沒有心臟病。」

    「叔叔雖然脾氣不好，但是這種情況，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打人，更別提持刀襲警了。」

    剛才若不是那名警察靠著身體反應迅速躲過，那刀已經結結實實刺在他腰上，若是一個不慎，傷到重要內臟，能不能活命還是個問題。

    「真是太巧了。」宋初一道，「可能老天爺也看不過他們的過分舉動，所以才讓他們遭報應吧。」

    孟元譯蹙眉，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看向宋初一，從來的路上，宋初一的眉心就一直緊緊凝住，甚至期間有一刻，他在她身上察覺到似有若無的殺意。

    這是一種直覺……

    現在宋初一的神態放鬆，眉心的攏度也消散開，整個人的表情淡淡的，情緒也趨於平和，雖與之前並沒什麼差別。

    但孟元譯仍是感覺到，宋初一此刻的心情應該不錯。

    「雪萊，你別想了。」宋初一輕拍雪萊的手，「現在事情鬧成這樣，就算你想管，這事兒你也管不了。」

    雪萊深深嘆了口氣。

    之後眾人回酒店，宋初一和雪萊孟元譯分別，回到房間，去浴室泡澡。

    眼靈飛出來，看著宋初一全身放鬆的在水裡泡著，小手托著下巴：「難得看到你這麼幫一個人。」

    宋初一撩了撩水，她放了些花瓣和香精在水裡，用以舒緩神經，她輕扯玫瑰花瓣，道：「我只是在雪萊身上看到了我曾經的影子罷了。」

    眼靈想到她的過往，沉默了。

    「我那個時候，如果有人能幫我，那該多好啊。」宋初一笑了笑，隨後將自己沉到水裡。

    她上輩子一直蠢到死，她如果有雪萊一半聰明，早該看破那場騙局，但她又是幸運的，她重生了，獲得死神之眼，這一輩子重新來過，可以做自己想做，可以肆意。

    雪萊雖然聰明，但她是不幸的，她從出生到現在，本該拿女主角的劇本，然而她卻拿了悲慘女二的劇本。

    她勇敢的走出大山，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為自己為未來打拼，哪怕當演員只是因為別人的一句話。但她選擇為之奮鬥，並且成功。

    只是她的不妥協，不將就，讓她一直被打壓，而她偏偏還有幾個吸血鬼似的家人，她為了道義，為了自己的名聲，再次妥協。

    可她的妥協沒有換來任何好處，到最後，老天仍然不肯放過她，還讓她身患絕症，讓她求而不得。

    宋初一由她想到自己，再由自己想到她，雖然她們之間的經歷不相同，可她卻能感同身受。

    如果雪萊的人生中，有人伸手幫她，是不是她的未來，就能變了呢。

    直到憋不住氣，宋初一才重新從水裡浮出。

    眼靈道：「如果你想救雪萊的話，得抓緊時間了，不然就算有死神之眼，也不能將一個頻死的人救活。」

    「我知道。」宋初一點頭。

    現在問題是，該怎麼對雪萊提出這件事，直接告訴她……還是……

    她忽然想起許久沒有進入的淘寶店養生堂，心中一個念頭緩緩升起。

    ＊

    雪萊的房間在五樓，和宋初一孟元譯的樓層不一樣，她回到房間後，整個人便疼的倒在地上蜷縮起來。

    鼻血再一次控制不住的溢出，劇痛持續了足足五分鐘，等痛楚消失後，她的內衫已經被冷汗打濕透了。

    只有在無人的人時候，她才可以肆無忌憚的流露出痛苦的模樣。

    她坐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去往浴室，將血跡洗掉，隨後開始脫衣服，直接把衣服脫光了。

    她的身體各處出現青紫斑痕，最厲害的是前胸。醫生說她的情緒特殊，確實很特殊，她看過其他和她同樣患了乳腺癌的病人的症狀，到了後期，有的惡化嚴重的話，會產生膿包，膿包再破碎，帶來劇烈的痛苦。

    有些癌細胞擴散至全身的，全身都會長愛膿包，這種情況，只能等死。

    她不長膿包，只長青紫斑痕，密密麻麻的，看一眼，仿佛被人虐打了似的。身體的痛楚每發作一次，青紫斑痕便多一些，她吃過醫生介紹的藥，也敷過藥，但沒有用。

    她去過好幾個醫院診治，醫生都說沒見過她這種情況，有好幾個醫院的教授建議她臨床治療，他們會對她這種特殊情況立個專項。

    她拒絕了。

    她得的估計是變異乳腺癌。

    不過她倒寧願全身青紫，也不願全身被膿包包裹，至少，當發作的時候，她能忍過去。

    不像其隊晚期患者，疼痛從來不會減緩，有的膿包需要剃除，就算打了麻藥也沒什麼用，那種痛苦……

    所以有時候雪萊忍不住想，自己還是有點好運的，雖然得了乳腺癌，還是晚期。但她現在所經受的痛楚，其實經其他患者要小的多。

    她也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了。

    雪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想起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忍不住想笑，可她笑著笑著，眼角便不停的流出眼淚，她伸出手覆向鏡子：「如果你還有時間，該有多好。」

    一個月，她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初一說的對，叔叔嬸嬸的事她何必再管，無論怎樣，最後這點時間，她要暢快的活。

    她拿出睡衣穿上，手機忽然傳來提示音，點開一看，發現是微信同意加好友的提示——

    雪萊怔了下，其實她之所以能演於姝妍這個角色，是因為她主動向劉東強詢要的，不要任何片酬，也不走經紀公司，只她自己無償出演。

    雪萊和劉東強認識，當初她之所以能被經紀公司簽約出道，也多虧了劉東強，那時候她在劉東強的一部戲裡演屍體，被劉東強注意到了。劉東強見她可塑性強，還給了她一個有台詞的角色。

    雪萊之前有點熱度的時候，還被扒過。

    也就是那時和劉東強結的緣，只是劉東強認識太多有靈氣的新人，加上那時候公司一直給城雪萊接女二的角色，有些可以稱的上爛片，劉東強覺得雪萊完全是在浪費她的靈氣，後來也就不再關注雪萊了。

    這次要不是雪萊主動找上他，他都差點忘了雪萊這號人。

    有著不要報酬的前提，加上以前的一點情分，劉東強在網上給雪萊發了一段試戲鏡頭，讓雪萊表演，雪萊表演完後，劉東強挺滿意，因此同意雪萊進組，飾演於姝妍。

    她進組的時候，和劉東強見面，向劉東強詢問了孟元譯的微信號，劉東強這才知道她為什麼要努力爭取這個角色，並且不要報酬了。

    劉東強想起當初挺欣賞這丫頭的，倒也爽快的給了她孟元譯的微信號。

    後來她加了孟元譯，但孟元譯一直沒同意。

    現在，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