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躺著別動

    宋初一心中一跳，回過身，對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眼。

    後者的眼睛仿佛有魔力般，能將人的目光吸進去。

    然而，宋初一沒有忽略他眼中的警惕和淡淡……殺意。

    「賓館。」宋初一撤開目光，答。

    男人稍稍動了動身體，見狀，宋初一立刻道：「你別亂動，小心傷口繃開。」

    聽出宋初一話語裡的擔憂和關切，男人看向宋初一。

    恍惚間，眼前出現一幕，瘦小的身軀背著他，耳邊是負重的喘息以及帶著哭腔的聲音：「你不能死，不准死。你一定要活著，好好活著。」

    男人眼中柔和下來：「是你救了我。」

    他問的是疑問句，說出的卻是陳述語氣，顯然已經確定。

    宋初一卻飛快搖頭：「我沒做什麼，是你自己……」

    「我都知道。」男人打斷她，看出她的侷促，岔開話題，輕聲問，「你叫什麼？」

    「宋初一。」

    「初一的那個初一？」男人微微揚聲。

    宋初一點頭。

    「好名字。」男人道。

    「是嗎？」

    男人道：「一年的開始是初一，一個月的開始也是初一，初一代表開始，難道不是好名字嗎。」

    宋初一垂下眼睛，片刻後道：「你呢。」

    沒頭沒腦的一個『你呢』，男人卻明白了她的意思。

    遲疑半秒，他看著她眼睛道：「我姓沐，你可以叫我……」

    宋初一卻突然打斷他：「我叫你小沐吧。」

    男人：「……」

    他上上下下打量宋初一，從這個孩子的口中說出小沐二字，還真是……別有一番味道。

    罷了，小沐就小沐吧。

    他還想再說什麼，忽然咳嗽起來，臉色立刻變得通紅。

    宋初一臉色大變，疾步上去，想做什麼，但他渾身是繃帶，也不知能做什麼。只得愣在那裡，用右眼慢慢替他吸收胸前的黑氣。

    好一會兒，小沐才停下咳嗽，唇色變得慘白，胸口纏繞的繃帶泅濕出一片殷紅。

    「傷口裂開了！」宋初一按住小沐，「你躺著別再說話！」

    說著迅速拿來剪刀剪開繃帶，用棉花將浸出來的血擦乾，噴上雲南白藥，再用繃帶纏好，全程沒說一個字。

    小沐額頭上冒著密密麻麻的冷汗，看著宋初一熟練替他處理傷口，再看她抿著的唇，忽的問：「發現受傷的我，你第一時間應該報警或者打120，為什麼把我背到賓館，不怕我是壞人？」

    宋初一早就猜到他醒來會問，然而這些她都不好解釋，唯有沉默。反正她不會害他就是，隨便他怎麼猜。

    她將盒飯拿起，生硬的轉移話題：「要吃飯嗎？」

    小沐搖頭，目光卻忽的一凝：「你的手，怎麼回事？」

    宋初一低頭，原來剛才換藥的時候，她袖子沾了點血，是以把校服袖子挽了上去。

    如此，胳膊露了出來。

    上面青紫的痕跡便也遮掩不住。

    「沒事。」宋初一將衣袖拉下去，欲蓋彌彰的動作顯然讓小沐無法信服。

    他微微蹙眉，篤定道：「有人在學校欺負你。」

    宋初一再次強硬的岔開話題：「我要回學校了，你好好休息，別亂動。」

    拿出小沐的錢包，毫不客氣的又從裡面抽了一張紅鈔票，逃也似的離開。

    不愧是軍人，觀察力這麼強。——宋初一想。

    他既然醒了，就不會再有事，宋初一懸起來的心總算落了回去。

    他能活著，真好。

    小沐擰著眉看著匆匆離開的宋初一，這個孩子……

    微微側頭，宋初一的手機躺在床上，距離近的只要他輕輕挪手就能拿到。

    ——他的手機早在之前逃亡的時候就扔了。

    小沐輕輕一笑。

    是真的忘記，還是特意留給他。

    ＊

    宋初一仍是打車去的學校，看了看時間，她拿著卷子去辦公室找張婷。

    之前張婷讓她放學吃完飯後講解最後一道大題。既然答應了，就不能失約。

    「還以為你不來了，正想去找你。」張婷看著她，眼中閃過一抹複雜。

    宋初一彎了彎眉眼：「您親自替我講解，我怎麼會不來。」

    張婷欲言又止。

    「張老師，這是我不懂的地方。」宋初一仿佛沒察覺張婷的糾結，她將自己不懂的地方說出來，讓張婷幫忙解惑。

    張婷一聽，只能按下紛雜的思緒，向宋初一解答。

    題講完，宋初一恍然大悟，道謝之後準備離開，張婷卻忽然站起來：「我帶你去……」

    「張老師，謝謝您的幫助，要午休了，我先回去了。」

    一溜煙跑了，張婷嘆氣坐回位置上，拿起她剛剛替宋初一解答的草稿紙，忽然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仔細一看，草稿紙上竟然有一行小字：「張老師，我已找到保護自己的方法，別為我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張婷手中一顫，耳邊響起教導主任的聲音——

    「小張老師，你在青元任教三年，青元對在任老師的津貼以及福利都是大夥看得見的。你去外面打聽打聽，以你現在的資歷拿的工資是其他學校這個資歷老師的兩三倍。」

    「你上有老下有小，做事情不要那麼死板，否則一個不小心丟了飯碗，履歷上有了污點，對你以後的職業生涯不是什麼好事。」

    張婷沉默的坐在原地。

    *

    回到教室，宋初一發現教室里鬧哄哄的，都沒人注意她進教室。

    仔細一聽，原來是——

    「徐靜，你要不要給班主任請個假，去醫院看看，你這臉，怎麼越來越腫了。」

    「哎呀，徐靜，我怎麼感覺你這臉這兒裂開一條口子啊。」

    「天哪，真的真的，徐靜，你臉上裂了條口子！」

    ……

    「鬧什麼呢。」班主任李寧玉走上講台，「沒聽到響鈴嗎！」

    徐靜本來正捂著臉害怕哭著，她已經買了藥，也用冰塊敷了，紅腫的臉不但沒有降下去，反而越來越疼越來越腫。

    她忽然站起來，將捂著臉的手放下，指著宋初一：「李老師，你看我的臉，是宋初一把我打成這個樣子的！」

    看著徐靜的臉，李寧玉吸了口氣，竟是問也不問原委，直接怒道：「宋初一，你為什麼要打徐靜？！」

    「我沒有打她。」宋初一平靜的說。

    「元芳，王思明，劉艷，張德濤他們可以為我作證。」中午在小樹林裡，去的就是這幾人，黃曉麗因為屁股疼，所以沒有去。

    李寧玉大怒：「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宋初一坐在位置上，沒動，也沒出聲。

    她這個態度讓李寧玉怒氣更強：「還不快向徐靜道歉！」

    徐靜大叫：「李老師，我不要她道歉。」

    「她扇了我耳光，我也要扇回來。」

    徐靜咬牙切齒，配著腫得高高的臉頰，說不出的噁心難看。

    尤其是右頰似乎裂了個口子，裡面流的不是血，而是膿水。

    李寧玉皺了皺眉，似乎是在思考，目光一轉，對上鄭元芳的目光，片刻後：「按理說我不該同意徐靜的要求，但是，宋初一先下手打人，還把徐靜打成這樣，徐靜也不接受宋初一道歉。」

    「這樣吧，徐靜去打回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