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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7:40:44 作者: 蘇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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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粲官僅九品,並未列席,丹陛之下,程秉國與其他宰相坐在一處,總覺不太自在。時或有同僚問他:「陳留王究竟如何了?」他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這時候,有人在後頭悄悄扯他的衣角。他回頭,卻見劉嗣貞團著袖子站在樑柱背後的暗影里,低聲道:「程相國,請隨老奴從後頭出去。」

    「什麼?」程秉國心頭驚跳,「這——這大禮還沒開始,還有中秋大宴——」

    「請程相國不要礙了五殿下的事。」劉嗣貞的聲音平板無波,目光里反射著殿中的重重燈火,亮得有些詭異。

    程秉國看了一眼身周喝得興高采烈的宰相們,眼神漸沉。他躬身走了出來,劉嗣貞正要帶他去後頭的側門,卻聽殿中央一聲「叮」的巨響——

    兩人不約而同地回頭,便見到兩柄出鞘的長劍在空中擊出的火花,一瞬間爆裂!

    ***

    隔著銀亮的長劍,鄧質朝與他相格的人揚了揚眉,道:「高小公公,末將此劍,可是飲過人血的。」

    高方進整張臉青白不定,兩手抓著劍柄,就像抓著一個燙手山芋,雙腿都在發抖reads;概念的無限之旅。他剛才分明看見……他剛才分明看見這人揮劍要——要砍他阿耶的腦袋!這可——這可怎麼得了,他擋了這一劍後,才發覺不好——

    那泥婆羅的使臣早不知去了哪裡,飲宴未開,歌舞未起,只有無數人整齊地跪坐在自己的案前,朝拜天子——而此刻,他們全都望了過來。

    無數雙眼睛都盯著他們倆,太上皇,許賢妃,淮陽王,淮陽王妃,西邊、南邊的番邦貢使,五品以上所有官員命婦,守關平叛有功的所有將領……

    燈火是昏昏的黃色,四壁是滾金的大紅,手底的劍卻是灼目的銀白,像是能把高方進的腦袋都劈裂了。

    他突然一把扔了長劍,一掀衣擺就朝正北方的御座跪了下去,腦袋直直往冷硬的青石地上砸:「上皇,啟稟上皇!潼關防禦使鄧質圖謀不軌,帶兵上殿,其罪當誅啊上皇!」

    高仲甫突然直直上前,一腳踢翻了他!高方進既驚且痛,整個身子在地上蜷縮起來,又愕然見高仲甫繞過那株火紅的珊瑚樹大步走上了丹陛,可才走了三個台階便停住——

    御座上,已沒有了人影!

    一張漆金的紅木長案,上擺著九道精緻的御膳,紅錦地衣上展開鎮玉的龍鬚席,那便是太上皇的御座。

    空空的御座,像一個冷冷的嘲諷。

    連許賢妃也不在了。

    這一刻,高仲甫心中想的卻是,原來阿臻,並不似他以為的那般蠢的。

    即算他蠢,敗過了一次,總還是知道在第二次上,吸取一些教訓的。

    他轉過身,珊瑚樹的這一邊,只有淮陽王夫婦趕了過來。高仲甫的目光卻越過淮陽王,直接望向了那個年輕而自作聰明的王妃:「你覺得沒了我,二殿下也能贏,是不是?」

    殷畫驚疑不定地看著他,突然大聲道:「鄧質和二殿下沒關係!」

    「但他是太上皇的人。」高仲甫一字一頓,緊盯著殷畫剎那慘白的臉色,「潼關、洛陽,天下險要,怎麼可能握在旁人的手裡?」

    殷畫往後跌退一步,跌入了段雲瑾的懷裡。段雲瑾正欲將她拉到身後,那株巨大的珊瑚樹卻突然朝這邊轟然倒下!但見那耀目的紅光漫天裡飛旋,段雲瑾連忙順勢將殷畫往外邊一推,自己卻被那珊瑚樹帶倒,俯身壓趴在底下!

    殷畫駭得面無人色,伸手便要去拉他,卻被好幾個突然出現的宦官拽住。「你們是誰?!」她拼了命地掙扎,這幾個宦官的臉在她的眼裡都重疊在了一起,天頂上的平棋和藻井像是驟然砸了下來,將這混亂殿堂上的光影聲形全都扭曲成一片鬼魅世界——

    而她的丈夫就在這鬼魅世界之中,他的身子幾乎全被壓在珊瑚樹下,此刻正將右手撐在身後,吃力地朝外爬動。然而鮮血卻從他的袍服底下滲了出來,就像那紅珊瑚流出的淚水——珊瑚樹嶙峋不平,或許生有尖刺也未可知——他緊閉了眼痛呻了一聲,便要使蠻力將腿拔出——

    高仲甫從袖中抽出了一根絲繩。

    那是用來提著玉酒壺的絲繩,不長,但很粗,還裝飾著燦亮的金箔,十分結實。

    「不!不要!」殷畫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淚珠接二連三地落了下來,六神無主地大喊——「我沒有要對付您,高公公!都是我的錯,不要——」

    高仲甫則對她的哭喊充耳不聞,一腿跨過了地上男人的身軀,便逕自從背後將那絲繩纏上了段雲瑾的脖頸,然後猛力往後一拽。

    ☆、第168章

    第168章——入瓮(三)

    殿上一片混亂。

    「高小公公!」

    原還守在紫宸門外的一名都尉搶了進來,身後跟著數不清的甲兵,高方進一見當即大呼:「鄧質謀反,抓鄧質!」

    神策軍士茫然四顧,抓鄧質,可哪裡還有鄧質的影子?

    俄而一聲巨響,卻是殿前那株紅珊瑚轟然倒下,高方進對上了義父那一雙深冷的眸子。他倉促掃了一眼,便見到滿臉是淚的淮陽王妃被幾個粗壯有力的宦官押住,正不知所措地哭喊著什麼——

    他當機立斷地轉身:「謀逆,淮陽王謀逆!保護太上皇!」

    ***

    那一條閃爍著金光的繩索,就像一條美麗的毒蛇,段雲瑾的身軀還在珊瑚樹下掙扎,喉嚨里發出嘶嘶的垂死的聲音,眼珠漸而凸了出來,瞪視著富麗堂皇的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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