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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7:40:44 作者: 蘇眠說
然而……這是何地呢?
「你殺我也罷,」他竟也笑笑,「你的腿好不了。」
殷衡的神色突然變得兇惡,彎腰抓住了他的衣領,冷冷地道:「我恨你的還不止這一樁!」
「當然,你殺了我,一石三鳥。」段雲琅低頭看了看他那青筋畢露的拳頭,桃花眼微微上挑,竟是說不出的從容優雅,「第一,你可以報仇雪恨。第二,你可以嫁禍他人。第三,你可以為淮陽王剷除障礙。」
殷衡沒料到他說出這樣的話,竟是將自己的心事全說中了,一時怔住,手勁也鬆了,「哐啷」一聲,段雲琅的身子摔回了地上。
四肢百骸都在叫疼,骨頭摩擦著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手腕磕在地上卻正好被鐐銬刮破了皮肉,段雲琅幾乎要將牙根咬出了血,才得以維持住僵硬麻木的表情。
「好聰明的段五郎,真是叫人想留條性命都不行。」殷衡靜了很久,才終於發出空洞洞的笑聲來,「只是你還忘了一樁——哈,你還忘了阿染!」
***
段雲琅只呆了一瞬。
那一瞬間,他只覺全身血液急速倒流,五臟六腑翻攪過來,手指尖都在發抖。可是一瞬之後,他就立刻寧定了下來。
他不能讓眼前這個畜生看出一絲一毫的驚慌失措,他不能讓他從自己身上得到一絲一毫的快活。
「是袁賢。」他冷冷地道。
這不是一個問句。
殷衡笑道:「你知道你最討人厭的是什麼地方?就是你這張嘴。許多事情,心裡知道就行了,何必還要說出來?說出來了,袁公公必要寢不安枕去找阿染的麻煩,你這不是害人害己麼?」
段雲琅抬起頭,「你會讓他去找阿染的麻煩?」
殷衡的笑容驟然冷厲下來,「這與你無干!」
「怎麼與我無干。」段雲琅輕輕一笑,「阿染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是我最要緊的事情。」
他這話說得漫不經心,聽入殷衡的耳中卻是格外地刺耳,忍不住譏嘲:「那又怎樣?她是宮裡的女人,而你已經快死了!」
段雲琅點了點頭,「不錯,我快死了,北郊的幾張地契還沒交給父皇,我便要死了。」
殷衡眸光一凝,「什麼地契?」
段雲琅不說話了。
而且從此時起,段雲琅再也沒有開過口。
***
陳留王出席二兄的婚宴一夜未歸,留守宅中的劉垂文也未覺出什麼異樣。但到了第二日還沒回來,劉垂文就有些著慌了。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掖庭,過去殿下在掖庭里一呆兩三天也是有的,只是還從來沒有這樣不與他通聲氣過。於是他半夜裡摸去了那邊找阿染娘子,一問之下,對方也驚怔了。
「你說他不見了?」殷染隨便披了件長衣,一手攏著頭髮就急急走到堂上來,「他不是去婚宴上了麼?現下宮裡又有喪事,我以為他不方便,已經長久未見他了……」
劉垂文急得跺腳,簡直要哭出來了:「您這兒也沒人的話,我真不知該去哪裡找他了!殿下從沒這樣不省事過,我還不敢告訴任何人,您說這要是讓聖人知道了可怎麼辦——您說他會不會出事兒了?」一下子又抬起頭道,「我該不該去問淮陽王?或者告訴我阿耶?還是……還是直接去找周公公、找聖人?!」
劉垂文六神無主,焦急得全沒了分寸;殷染見他如此,自己反倒奇異地鎮靜了下來。她轉過身去倒了一碗水,放在桌上道:「你先喝口水。」
劉垂文一動也不動。
「娘子,」他道,「殿下是這世上除阿耶外待奴婢最好的人,他若出了事,奴婢還不如死了。」
殷染頓了頓,「我曉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內側的布料,指甲幾乎要將它劃破,「他這段日子在朝上,可有得罪過什麼人?」
劉垂文抿了抿唇,「這段日子……這段日子殿下是有些風光,要說得罪人……也就張侍郎那件案子吧。」
殷染微微眯了眼,「張適已翻不了身,高仲甫都撒手不救了。」
「殿下說……他治張適,就是為的治殷衡。」劉垂文艱難地道,「可淮陽王卻把殷衡的狀子撤了,殿下心頭又氣,有一回……就找了幾個無賴,去把殷衡打了一頓。」
——「我只是看不過他欺負你……還有你那個姐姐,那個嫡母,總有一天,我要坑死他們。」
她當時還以為他是少年意氣,說話不知輕重。
沒想到他真的是少年意氣,連辦事都不知輕重。
見殷染的神情越來越危險,劉垂文害怕地咽了口唾沫,「其實這也不算什麼,殿下和殷家大公子在朝上吵來吵去已不是一兩天了……馬上就要三年大考了,殿下一向與吏部親您是知道的,他找了考功司的人,說這回一定讓殷衡再也爬不起來。」1劉垂文小心地道,「娘子您莫生氣,殿下他也不是意氣用事,殷衡是張適的女婿,是高仲甫一黨,現下又成了淮陽王的姻親,殿下無論如何不會放過他……」
「眼下說這些都沒用。」殷染截斷了他的話,「你回去,我來想辦法。」
劉垂文一怔,立刻感到難堪,殷娘子並不將他當做自己人,甚至都不相信他對殿下真真切切的擔心……
「你不要多想。」殷染嘆口氣,揉了揉額頭道,「你不便出面,你阿耶也不行。這事情私下解決最好,不要讓高仲甫嗅到一絲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