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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7:40:44 作者: 蘇眠說
一定是……一定是阿染在太液池上奮身救他性命的事情,傳到了二兄的耳朵里吧!二兄素來是聰明過人的啊……可是段雲琅不敢開口求證,他怕自己多說多錯,會將更多的信息透露給對方。這個時候,哪怕背信棄義也認了,他不能回答他。
段雲瑾卻也預料到了一般,見他如此,輕輕一聲哼笑,「為了她,你倒心甘情願費如此周折。那個顏粲,和顏德妃有關係吧?」
他也不再管段雲琅的表情,轉身就走。段雲琅肩頭壓力驟然放下,而後,耳邊響起車仆揚鞭的聲音:「嘩」——
他這才驚覺,自己竟在這二月的風裡,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89章
第89章——姊妹(二)
淮陽王的馬車沒有回十六宅,反而是直接去了延康坊的殷府。
他本來與殷畫約好了,下朝便來找她,帶她出去喝酒的。誰知到了門口,卻恰恰撞上殷家的管事在套馬車。
他下了馬車,扶著車轅,看林豐跑去那邊問道:「敢問老伯,這是貴府有人要出門嗎?」
那管事也知這是淮陽王家人,一時卻不作答,只對著車中人道:「夫人,是淮陽王來啦,您看還要不要……」
「淮陽王?」昭信君忽地掀開了車簾,冷冷地睨著他道,「你將畫兒帶到哪裡去了?」
這一聲質問,當真讓段雲瑾莫名其妙;莫名其妙之外,他還有些著惱:想他再如何不濟也是堂堂親王,怎麼這婦人聲氣反而比他還硬?
她就不想管張適死活了嗎?
要不是自己把那些個舉發殷衡的狀子從門下省帶了出來,此時此刻,她的大兒子還不知會怎樣呢!
林豐看自家殿下和昭信君這劍拔弩張的氣勢,畢竟拿人的手軟,心頭就有些慌,忙來打圓場道:「哎喲夫人這話說的,殿下這正是要來接殷娘子呢,怎麼,殷娘子不在家麼?」
許氏實在也不是對著段雲瑾發火,她是這幾日以來心頭鬱結,見誰都想發火——大兒子殷衡給人打了,正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也不知那雙腿會不會落下病根。殷衡雖然不說,許氏卻也能猜出此事必定與張適的案子有關,再想起兒子的身家性命還都要著落在眼前人身上,饒是她煩躁不堪也不得不換了個臉色:「畫兒不在家,殿下可知她平素會去何處?」
「不在家」,說得好聽,其實恐怕是離開家了吧。
段雲瑾那雙吊梢眼裡的光芒愈加寒得瘮人,未幾,他卻輕輕一笑,「這容易的,我去城裡找找她,您就安心在府上坐著吧,省得入夜著涼。」
***
段雲琅回到十六宅,還未更衣,外間就一片吵嚷。
「讓我進去!」那年輕的女聲尖細得令人耳朵發疼,「你是什麼東西,也來攔我?!」
段雲琅走出來,正對上沈青陵怒氣沖沖的面孔。對方一見了他,表情立刻奇怪地擰了一下,而後,竟變出來一個還算溫和的笑:「殿下,我想同您說句話。」
段雲琅倚著內院的門,低頭漫不經心地理著自己的袖口,「男女授受不親,有什麼話,便在這裡說吧。」
沈青陵遲疑了一晌,「這……我就是想說,」她靜了靜,「我同您,年歲上是合適的,至如輩分……」她有些尷尬了,聲音也低了下去,「我朝也有許多先例不是麼?譬如敬宗皇帝——」
「放肆!」段雲琅驀然高聲厲喝,「豈能拿敬宗皇帝來作比方?」
沈青陵顯然只知道自己無法嫁給他了,卻未聽聞朝上許承和顏粲的交鋒,著他一喝,臉色煞白,片刻才反應過來自己確是差點犯了大逆不道的錯誤,一顆心都要沉下腔子裡去了,顫抖著雙唇道:「我……我總之不信,殿下,我是真心……」
「你該去同許賢妃說。」段雲琅冷冷地道。
沈青陵聞得此語,便猜自己和許賢妃這回做得明顯,叫段雲琅瞧出來了。她低了頭,默然不語,正當劉垂文都以為她要離開的時候,才幽幽開口:「我也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招您如此嫌厭……您便對著殷染那樣的女人都能和顏悅色,怎麼對著我就不能好點兒聲氣呢?」
段雲琅聽著聽著,不怒反笑:「殷染救過小王的命,你做過什麼?」
「——可她害死了我姐姐!」沈青陵突然高聲叫了出來,眼睛裡剎那間涌滿了淚水,直勾勾地盯著他。
「你說什麼?」極端的震驚,反而令段雲琅的話音里里外外都冷了下去。
「我姐姐從生下七皇子到突然死去,只有她前前後後都在。」沈青陵一咬牙,索性全部說了出來,「我姐姐的屍首被撈起來,她也去看了,還跟了一路!她還讓我去領姐姐回家——她都是做賊心虛!」
段雲琅先還有些怒氣,待聽到這裡,已只剩下詫異和好笑了——他竟不知道,沈才人的這個妹妹,竟是個蠢的。
他摸摸下巴,煞有介事地道:「你所言頗有道理,小王回去要仔細思量思量。只是你也要曉得,誣告也是一樁罪過,沒有證據的話,還是不要隨處亂說的好。」
這話說得十分真誠,聽入沈青陵耳中,還以為他是真心為自己打算的,心頭一時酸楚,一時悽愴。但聽他又道:「至如亂不亂輩分,那是程相上的本子、聖人金口御批,小王只有領命罷了。你再不甘心,也休來找我。」
沈青陵咬牙凝著他,眼睛裡水光盈動,卻終是忍住了淚水,驀地轉身,飛奔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