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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7:40:44 作者: 蘇眠說
聽見這詭異的笑聲,還在抽褥子的他停了動作,疑問地望過來。
「白、日、宣、淫。」她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好、色、無、恥。」
他挑了挑眉毛,直起身道:「我卻覺得自己太過正人君子了,對著你的時候,也不時常想宣淫的。」
「……」她臉上臊得可以蒸雞蛋了,偏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搖頭晃腦地嘆口氣道:「你聽過司馬相如的《美人賦》嗎?『古之避色,孔墨之徒,聞齊饋女而遐逝,望朝歌而回車,譬猶防火水中,避溺山隅,此乃未見其可欲,何以明不好色乎?』就是說,見不著美女的人,當然不能叫君子;得像我這樣,見著美女還能不至於時時亂了套的,才是不好色的真君子。」
她將被子把自己頭都罩住了,聲音從裡頭傳出來:「你怎麼不亂套了?你亂套得很呢!」
他嘿嘿一笑,手腳麻利地清理完了,又爬上床來,將她連人帶被子全抱住了,低聲哄她道:「是是,我亂套,我最亂套。我將那些字帖都收好了,你現在還想不想看?」
經他這一提醒,她才想起來這才是正事。忍不住又剜了他一眼,下床披衣時又險些摔倒,他連忙扶住了,表情隱忍地問道:「……弄疼你了?」
她不答話,只一瘸一拐地往桌邊走。那隻綠漆小盒已看過了,還有一隻紅漆的,打開一看,卻是兩隻草編的小蚱蜢。
段雲琅走過來,看見了也是一怔:「這東西也要單獨裝一盒兒?」
殷染將那兩隻草色都已發黃的小蚱蜢拿起來看了看,表情淡得連一絲波紋都沒有,叫段雲琅懷疑方才床上那個與自己一同輾轉呻-吟的女人根本不是眼前這一個。殷染起身將兩隻盒子都收入了箱子裡,回過頭來,才見段雲琅還在發怔。她笑笑道:「那是我小時候愛玩的東西。」
他低著頭,走上前,將她的手捂進了自己的手掌里。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又笑道:「是不是挺沒勁兒的?我小時候,拿著那兩隻草蚱蜢,可以玩一整天。要是有人來陪我玩,就更好啦。——可惜沒有。」
每一句話都是平鋪直敘,偏生到了最後一句又莫名地逗趣,他笑不出來,只低聲道:「他們都欺負你,是不是?」
她怔了一怔,旋而道:「傻瓜,這世上的事情,哪裡是欺負兩個字就能說清楚的?你說殷衡吧,他確實是欺負我,還曾經借著酒醉撒酒瘋——可是殷家裡肯跟我說話的人實在不多,他是其中一個。」頓了頓,又道,「只是自從撒酒瘋之後,連他也不跟我說話了。」
「他怎麼欺負你的?」他悶悶地道。
她眨了眨眼,眼神里笑意盈盈,「你以為他是怎麼欺負我的?」
「我……」他說不出口。
她握了握他的手,柔聲道:「傻瓜,你以為他真能欺負我?」
他奇異地安定下來,凝著她的眼睛裡亮晶晶的。
「我很想我阿耶。」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今日,我還以為今日來探望我的是阿耶呢……那兩隻草蚱蜢便是他給我編的,陪我玩得最多的,也是他。」仿佛是站在地心有些冷,殷染皺了皺鼻子,段雲琅連忙拉著她去桌邊坐下,又去燒了一壺熱茶給她捧著。她看著他來來去去地忙活,眼神里有些迷惘了,她從來不曾感知到這樣明確的關切,父、母、兄、姊,都不曾給過她這樣明確的關切……
「我也說不上喜歡讀書寫字,只是若不讀書寫字,我會忍不住胡思亂想。」殷染低著頭又道,「好在我家裡書多,後來去了秘書省,書更多了。我想阿耶是高興我呆在秘書省的,我在家裡,總是給他添麻煩……他處理不好,每每在我和昭信君之間來回跑,他很累,很難過。於是……我就寧願成日成日地留在秘書省,有時候還會在秘書省過夜。」
「這是好事兒。」段雲琅柔聲道,「若非如此,我豈能碰得見你?」
殷染恍惚轉頭看著他,那眼神竟然是濕漉漉的,像是剛剛被雨淋過,長長的睫毛都變作了厚重的雨簾。她忽然又恍惚地笑了笑,輕聲喃喃:「是啊,若非如此,我豈能碰得見你。」
這分明是一句柔腸百轉的話,卻聽得他心中揪痛。這話背後一定是有故事的,他忍不住要問——
至正十四年的秋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走了,你的母親過世了,而我,被廢了。
這之間,究竟存在著怎樣的聯繫?
可是殷染卻已經很累了。她閉上了眼睛,依戀地抓著他的衣襟,身子朝他輕輕地靠了過去。
他小心地抱住了她,就像抱住世上最珍貴又最脆弱的琉璃。
作者有話要說: 我已經盡力了……脖子以下什麼的……
段五表示很不高興。
☆、第83章
第83章——崢嶸初露(一)
年關過後,百官歸位,卻發現朝堂上多了一個人。
陳留王,段雲琅。
他現在的官階不高,仍是護衛天子的左羽林大將軍,但他每次都必要穿得整整齊齊,冠帶巍峨恨不得把自己壓老二十歲。大朝時諸臣便議論著,這憊懶無賴的陳留王倒確實生了一副風流好皮相,這樣周正一捯飭,立馬就將旁邊的淮陽王給比了下去。
而立刻,諸臣便又發現,這陳留王,絕不是只有一副風流好皮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