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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7:40:44 作者: 蘇眠說
    「這會子倒曉得不好意思了。」段臻的眼裡也帶起了笑意,「朕成日價到你處來,你便不覺不好意思?」

    「陛下!」縱是三十餘歲了,許賢妃這一嗔一笑,仍是風韻萬千,眼底光華流轉,令人移不開目光。段臻便痴痴地凝著她,他知道她是這樣奪目的女人,無論身在何處,無論作何表情,都不會被忽略。但另一個……另一個女子,就與她完全不同了。

    許臨漪和顏慕知,是完全不同的。

    一個,他願意帶出門、帶進宮,讓她寶妝麗服,翩躚於眾人驚艷的目光中。

    一個,他只想收起來、藏嚴實,讓她素衣素顏,永遠葆有那一份溫柔寧靜。

    那一份獨屬於他的溫柔和寧靜。

    ——卻已經離開了他很久了。

    這一晚,許賢妃侍寢。

    老夫老妻了,床笫之間並無太多激情,但有時候,極端的熟稔就是另一種激情。段臻習慣在黑暗裡摸索她,燈都滅了,許賢妃伸出手去主動攬住了他的脖頸,他的表情微微一僵,只是她沒有看見。

    他的吻落下來,漸漸地,在她身上點起一叢又一叢的火焰。明明是世上最危險的火焰,燒得不管不顧毀天滅地,可他的動作卻偏偏還是那麼溫柔,溫柔得不似一個帝王。她想這就是他最可怕的地方,他溫柔,但他的溫柔全都是殺人的陷阱。

    就為這一份溫柔,不管他愛過多少個女人,不管他還愛著哪一個女人,她總還是願意在這黃金牢籠里等他,她總還是願意容納他的一切惶恐與悲傷。

    「慕知……」巔峰來臨的一刻,他的臉埋在她頸窩,聲音帶著粗喘。兩個人都在顫抖,一個是熱得發燙,一個是冷得凍結。

    待那一陣□□的漩渦席捲而過了,許賢妃抬眼看著晃悠悠的床帳頂,她仿佛看見了那個死去的女人,一雙眼沉靜無波,既不憤怒,也不得意,只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漠視。

    那個死去的女人,漠視著她,也漠視著他。

    她想笑——你瞧不起我麼?可你當年為他也是使盡了心機手段,便連要死了還不忘訛他一輩子呢!你瞧不起我,也不看看你自己到頭來又活成了什麼樣子?我說了,我不僅要你死,我還要你又老又醜地死,我還要你永世不得超生地死……

    頸窩處漸漸被濡濕了,她卻仿佛根本沒有感受到。她所愛的男人在她的懷抱里無聲地哭泣,為另一個女人。

    她已經麻木了。

    ***

    五鼓,早朝。

    段臻縱被人說成是袖手天子了,也從未誤過一次早朝。哪怕在朝堂上只能做做樣子,他也堅持一定要去做做樣子。

    許賢妃伺候著他更衣洗漱,將人送走後,迴轉身便招來了玲瓏。

    「將這個送去查一查。」她指了指案上的點心碟子。

    玲瓏的表情有些古怪,卻什麼也沒說,領命稱是。

    「你見我莫名其妙是不是?」許賢妃卻輕哼一聲,「他每一回賜湯賜膳,我都要送去查一查,明明每一回都查不出什麼來,可我卻還是要查——誰知道他會不會在下一碗飯里就下了□□?他那麼恨我。」

    賢妃娘子今日心情不好,玲瓏聽出來了。她每到心情不好的時候,最愛說的話,便是「他那麼恨我」。

    「娘子,」待許賢妃的神色終於平靜下來,玲瓏才終於大著膽子通報導,「張公公已候在外頭了。」

    ***

    「這小蹄子想嫁陳留王,竟來找我?」許賢妃冷笑,「這是什麼腦筋?」

    張士昭道:「依奴婢猜想,她是看準了娘子心地仁慈,又是六宮之長,特想著來巴結娘子呢。」

    「要巴結我,她能給我什麼?」許賢妃淡淡一掠眼。

    「娘子,她是沈才人的親妹妹……」張士昭縮著腦袋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她說,她知道沈才人是誰害死的。」

    許賢妃的手抓緊了案上佛經,直到呲啦一聲,那貝葉的紙卷被她長長的指甲所刺破。她的臉色蒼白,但聲音仍端得平穩:「是誰?」

    張士昭為難道:「這奴婢卻不知,她不肯說,只說她手上有證據,對娘子一定是有益處的……」

    許賢妃靜默了很久,終而,輕飄飄地一笑。

    「要嫁五郎是吧?這有何難。」慢慢道,「讓她寫封八字與我。」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覺得段臻的女人們都很可憐,段臻自己也很可憐,總之在一個病態的大環境下,隨波逐流地跟著變病態的人總是很可憐的……

    ☆、第79章

    第79章——無家(一)

    劉垂文從坊間的醫館請來了一位大夫,自己避在閣外候著。未過多久,那大夫提著醫箱出來了,劉垂文忙兩三步迎上前去,「先生可開了藥不曾?奴婢好去抓藥。」

    他不問殿下腿腳有何毛病,只問自己職分,那大夫一聽,便知這小宦官是個角色。他走到院落影壁之外才停了步,道:「小公公留步,老夫的藥方已交給陳留王殿下了,小公公自去問他即可。殿下這腿寒是老毛病,怎麼這樣久了才看治呢?如今用不得猛藥,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這話說得七拐八繞,劉垂文聽來,心下先沉了沉。待送走了那大夫,他走回殿下的寢閣里,卻猝然遭了一聲厲喝:「出去!」

    他駭了一跳,下意識地倒退著跑到閣外,再一回想,方才仿佛瞧見殿下坐在地上,身前的書案上擺著一摞奏紙。他估摸著殿下是在處理政務,才叫自己迴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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