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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7:40:44 作者: 蘇眠說
可是如今,她已平靜得多了,她再回頭去想,就會可憐那個女人。
可憐那女人在容顏最美的時候,卻要步步心機地挽留她愛的男人。
自己至少還有二郎,可那個女人,卻什麼都沒有。
***
片刻之後,那領頭的太醫又回來了,立在屏風外問:「婕妤還有何吩咐?」
安婕妤喘幾口氣,翻個身,將枕頭底下的錢囊翻出來,往外一拋。
那太醫犯了難:「婕妤,這性命若用錢就能續上,那也太……」
安婕妤睜著一雙無神的眼,原來便這些人都已經敢當著她的面說這樣忌諱的話了?自己這二十幾年,過的都是怎樣的日子啊!
「本宮不求續命,」她一個字一個字地拼湊著道,「本宮只要體面一些,撐過明年春天……黃太醫,這不難吧?」
黃太醫一愣,反應了片時,「這……這除非用猛藥……倒能吊起您的精神……婕妤何必如此對待自己?可不好受啊……」
安婕妤閉上了眼。「本宮心意已決。」
這一條性命,留著也並無太大益處。可是她死的時機,卻必須挑准了。
她不能死在兒子娶婦之前,她不能打斷兒子的計劃。她如現在死了,二郎不得不守喪,無法即刻娶到殷家娘子,前程盡毀不說,還會遭人口舌……
那樣的話,二郎只會更加恨她這個母親了吧?
哪怕是用□□,她也要撐下去啊……
***
段雲瑾回到王宅,便在房中一圈圈焦躁地踱步。林豐在外邊抻著脖子看他,不敢出一聲大氣。
好不容易那小妾楊氏捧著一碗溫熱的銀耳湯裊裊娜娜地過來了,林豐忙道:「還勞夫人去瞧瞧看,殿下今日往宮裡走了一趟,回來就這副樣子。全仰仗夫人啦!」
楊氏被他這一聲聲「夫人」叫得愜意極了,推門而入,便端了十二分溫柔道:「殿下可累著了?妾這裡做了碗湯,雪天寒冷,正好喝一碗暖胃……」
段雲瑾側頭,卻是直勾勾地盯著她。
他一向喜歡這種妖嬈成熟的女人,坦白直露,將爭寵的野心都寫在臉上,他不愁掌控不住。可是殷畫,與那個教坊司中驚鴻一瞥的女人,卻都不是這樣的。
他不知道該如何對付那種女人。
楊氏被他盯得臉上通紅,也不知這祖宗是怎麼了,試探著上前,伸出手去觸碰他的胸前衣衫——
他卻突然一把抱住了她,悶頭便吻了下去。
楊氏起初被嚇得差點窒息,而後她也發覺了殿下與往日不太一樣……這絕望的深吻,令她懷疑他根本不在乎她是誰……
他放開她時,她面泛桃紅,眼中已被情潮濕潤;可他卻是完全冷卻了下來。
不是她。
他絕望地想。
殷畫與「殷畫」,兩個女人在他腦海中已經纏夾不清。可是眼前的人,卻什麼也不是。
他轉頭,看見桌上那碗銀耳湯,微露悲哀地道:「怎的母妃病了那麼久,你們一個兩個,卻都不知道去瞧瞧她呢?」
楊氏一怔。
且不說她們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即算她們能入宮,殿下也從不讓她們去見安婕妤的。殿下和他的母親不對付,幾乎是眾人皆知的事情;雖然早就知道安婕妤病了,她們又為何要去惹殿下的不痛快?
段雲瑾看她表情,只覺心寒。他也不想再教訓人,疲憊地揉了揉額角,道:「叫林豐進來,我有事吩咐他。」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碼這章的時候……有點難受……
希望大家多提意見……嚶……
☆、第74章
第74章——苦不足(一)
今年的雪落得並不厚,反而是隨著零星的苦雨,悄無聲息地滴在人身上,要待片刻過後,才覺出蝕心蝕骨的寒冷。宮宅內外,公卿百僚,都因這寒冷而倦怠下來,聖人似也忽然變得疲憊不堪,每一回朝會都早早地散了。
有人背地裡議論著,這袖手天子,聖人只怕是越當越自在了吧。
「你知道他們背地裡議論著什麼?」段臻回到清思殿,便屏退了眾人,拂衣坐在案前擺弄起紫檀木的茶具。
劉嗣貞矮著身子,雙手都籠進大袖底下,慢吞吞地道:「奴婢不知reads;媚權。」
「他們說朕是袖手天子。」將茶葉篩過幾遍,熟練地煎水投鹽,待茶釜中的水汩汩如湧泉般冒起泡來,段臻當即舀出一勺水,另一手持竹夾飛快旋攪,最後茶水沸騰,泡沫飛濺,再注水止沸——「嘶……」一聲極輕的痛吟。
天子那握慣了筆的文雅修長的手被潑上了幾滴滾燙的茶水,立刻就紅了一片。他擰了擰眉,扯下袖子掩住了,道:「這便是袖手天子了。」
劉嗣貞看得分明,只覺心痛如絞,卻不敢多言關懷,只道:「陛下不必太過憂心,高……二殿下和五殿下掌了羽林,四殿下坐鎮翰林,七殿下眼瞧著也是極有出息的孩子,陛下,天家是有福氣的。」
段臻一邊分茶,一邊慢悠悠地道:「朕看也不盡然。上回與五郎不歡而散,後來朕罰了那個姓殷的宮人,他更是再也不來瞧朕了。」
劉嗣貞心下微驚,忙賠笑道:「這哪能呢?五殿下再不濟,晨昏定省,這禮數總是有的……」
段臻擺了擺手,「朕也不想聽那些虛的。朕交他去查的東西,他可查明白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