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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7:40:44 作者: 蘇眠說
    她笑著朝床上努了努嘴。他傻兮兮地望過去,見到白瓷枕上,小心地放置了一枝素白的寒蘭。

    他慢慢走向那張床,而她在他身後輕聲念:「罔薜荔兮為帷,擗蕙櫋兮既張。白玉兮為鎮,疏石蘭兮為芳。芷葺兮荷屋……」

    明明不過一張尋常的宮人的窄床,可此時此刻,竟也成了旖旎的幽所,他將寒蘭底下壓著的素絹抽出,見上面題了一首詩。

    一首《湘夫人》詩。

    纖纖五指伸出來,將那素絹溫柔壓下,露出女人俏皮地上挑的一雙眼,「我也無錢也無地,抄一首詩與你,你可歡喜?」

    不知為何,逆著光的女人的臉竟給他一種壓迫感,令他忽然跌坐在床上,仰起頭來。

    「……歡喜。」他的喉嚨沙啞地滾動。

    她是妖精吧,一定是的。此時此刻,她若要吸乾了他的精血,他也絕無怨言……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似笑非笑,眼神底里旋轉著媚色,那神情素來是他鍾愛,他幾乎不能抵抗。想拉她到床上來,她卻又伸手將他一推,含笑道:「我有傷。」

    「……呃?」他起初沒有明白,立刻又沮喪了,拿起那枝寒蘭拼命一呼吸,抱著壯士斷腕的心情道:「那……那我不碰你,你給我抱抱就好。」

    她的眉頭稍稍擰起,仿佛有些奇怪,半晌,撲哧一笑。

    他又一怔。

    他覺得自己到了此處,仿佛就成了個被她耍得團團轉的傻子,偏偏自己還甘之如飴。

    她笑道:「一點皮肉傷罷了。」

    他自暴自棄地道:「你到底想怎樣?」

    「你是壽星老。」她仍是笑,笑容如幽幽深潭,「今晚你不要動。」

    明顯的挑釁話語卻沒有激起他更多的表情,他反而靜住,「你確定?」

    她不回答,逕自踏上了床,而後跪坐床頭,伸手去解開了簾鉤。

    輕柔的薄紗拂落下來,少年側過頭,那簾幕便撩過他的臉,花香裊裊,似真似幻。他突然一把扯落那層惱人的紗,毫無風度地爬上床來,便去攬她的腰。

    她卻蛇一般滑溜地躲開了他,笑著推著他躺平在床上。他偏還手肘撐著床半坐起來,睜眼瞪她。

    她低下身來,眼帘微垂,按在他胸前的手指一點點收攏,將他的裡衣都拉得皺起,少年結實白皙的肌膚一分分袒露出來。而後那柔軟的帶著花香的唇,便印上了他的鎖骨。

    他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絕望的歡喜——

    只因他終於發現,這個女人,只消用一個主動的吻,就足以讓他萬劫不復了。

    ***

    「噼啪」一聲,燈火驟然熄滅。

    飄蕩的床簾里,那一顆銀香球兀自隨被浪掀涌而浮沉不定。女人的唇自頸窩慢慢地吻了上來,終於摸索到了他的唇,他再也按捺不住,如野獸將她咬住不容她再逃脫。她自唇齒相交的地方發出了輕輕的笑聲,像山林間撲簌飛散的雀兒,她的臉容離他太近,他只能看見那一雙眸子裡真真切切的全是溫柔。

    他幾乎醉了。

    他想,既然是這樣舒服的沉醉法,那偶爾這樣……也無不可……

    「嗯!」他突然哼出了聲,卻是她一口咬在了他的唇上。

    她怒目:「不專心?」

    他高舉雙手:「絕沒有!」

    窗外的月光半明半昧,她的目光在他臉上溜了兩圈,相互摩挲的燥熱,四處縱火的溫柔,雖在黑暗之中,也燒得他的呼吸不可抑止地急促了起來,想催促她卻拉不下臉面,只一個勁用眼神提醒。她卻裝作全看不見,反而輕輕一笑,「我累了。」竟然就這樣往側旁躺下——

    他呆住了。

    她撩起了火,她怎不負責撲滅?不帶這樣玩小王的吧!

    他一個翻身就抱住了她,蠻橫地又去吻她的耳垂,直逗得她笑了起來。她伸出手,似想推拒,最後卻抱住了他,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臉,只感覺到她的溫度,同自己一樣滾燙。

    「累了就休息,」他在她耳邊低沉地道,「我來。」

    他生怕弄疼了她的舊傷口,雖然她一再聲明那傷口都結痂了,他也小心得如待珍寶。偏偏,他還好死不死地問:「舒服嗎?」

    她重重地「哼」一聲。

    黑暗裡又聽見他的笑,清越渾厚,自緊貼的胸腔震鳴到她的心底,「原來已舒服得說不出話啦?」

    「你——你自作多情!」她努力擺出一副憤怒表情,卻又被他顛得叫出了聲,「哎你——你別……」

    他忽然收了笑,她凝望著他在黑暗中的輪廓,堅強有力,卻又輕薄風流……波濤翻湧,她不過一葉小舟,隨時都可能在他掀起的浪潮中傾覆……床頂忽然晃動起來,簾帷在夜風中摩擦出沙啞的簌簌之聲,情-事到巔峰處,竟似有普天的妙花紛紛而降——

    她摟緊了他的脖子,難以忍耐地叫出了聲。

    「阿染,阿染……」他一遍遍吮吻她的脖頸,仿佛要咬破她的喉嚨吮出血來,「旁人都道你聰明,我卻看你最傻……若我今日不來,你豈不是一直躺在地上等我?」

    她被他吻得發癢,便只是笑,「我是一不留神睡著了,哪有為了你留整夜空床的道理?」

    他道:「你不為我留,還要為誰留?」

    她道:「自然是這世上最好的郎君,我要為他疊被鋪床,剪下最早的春日的花在他的桌上,抄上最美的情詩送他作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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