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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7:40:44 作者: 蘇眠說
    其實自己若不在他身邊時,他確實是能安穩度日的吧。

    她嘆口氣,道:「這回太液池上的刺客,你看是誰做的?」

    段雲琅的目光立刻冷了下去,「這宮中誰最想我死,便是誰做的。」

    殷染側首看他,少年的側容在午後的辰光里愈顯得柔韌而白皙,一雙眼幽黑探不見底,她想了想,道:「他們大約沒想到……我會替你擋了。」

    段雲琅心頭一凜,端詳地看著她,「不錯,這是個很重要的線索。他們……不知道我們……的事情。」

    這話說出來,總有幾分彆扭。殷染又臉紅了,嘴上卻仍是很正經:「我只怕與忠武軍那邊有關。看高仲甫那個樣子,他只是想順水推舟,害你性命;若說高仲甫自己安排下刺客,那他也太蠢了點。」

    「他不是想害我性命。」段雲琅神色微凝,「他是想害你。」

    殷染沉默了。

    「高仲甫……他認識你麼,阿染?」他握住了她冰冷的手,一同埋進被子裡,仔細地溫熱著。

    殷染搖了搖頭,過片刻,又搖了搖頭。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痛苦的事情,她纖秀的眉毛皺了起來,眸子裡波光點點,話音微澀:「我……我不知道。」

    段雲琅也不追問,他也有他的煩惱:「我起初的想法,是將藩鎮與閹豎間挑撥起來,朝廷便可坐收漁利;若這回刺客不是高仲甫派的……若是藩鎮一黨的人,那豈非藩鎮與閹豎反而合流了?」如此一想,他頓覺頭痛不堪,「我好不容易才解決了忠武軍,你知道的,地方上那些節度使恨透了監軍的宦官,我也就利用這一點折了兩邊的威風……沒想到兩邊不討好了。」

    殷染沉默片刻,輕聲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段雲琅睜開眼看著她。

    「藩鎮跋扈,閹黨擅權,本非一朝一夕之事。」殷染安安靜靜地道,「我的五郎要成為一代帝王,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啊。」

    段雲琅全身一震,被她點破了野心,他轉覺不敢置信,「阿染……」

    「只是,五郎,」她拉著他的手碰了碰自己的臉,「我只怕你危險。」

    他輕輕撫摩著她蒼白的肌膚,放任自己在她這沉默的溫柔里沉淪。

    他從河南府回來之後,所有人,都在祝賀他旗開得勝,猜忌他功高震主,防備他陰謀暗算,巴結他節節高升……便劉嗣貞、劉垂文,也沒有來關懷過,他所做的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

    只有她。

    只有這個在掖庭里幽暗度日的女人,她不曾見過河南府的刀光血影,也不曾見過延英殿的唇槍舌劍,她卻知道,他很危險……

    「在想什麼?」她低聲。

    「自然是想你。」他眨了眨眼。

    她拍了拍他,漫不經心地道:「我也想你的。」

    他渾不在意地「哦」了一聲,突然,仿佛被噎住一般,瞪大了眼睛,道:「你再說一遍?」

    她笑笑,「得寸進尺,當心夜半生瘡。」

    他哀哀地叫喚一聲,她抓著他的手臂,稍稍湊近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他頓時不說話了。

    她不以為意,仍是笑,「這回生瘡逃不掉了。」

    ***

    兩人鬧了半晌,段雲琅困了,殷染卻餓了。放他在床上午睡,她躺了半晌,想自己與他這亂七八糟的事情,終究想不清楚,認命地起了身,去桌邊自顧自吃起了他帶來的吃食。

    不愧是積慶殿的廚子,每一道都好吃。她拒不承認是自己餓壞了,一個個金平脫盤子眼看著被她吃空,身後忽然懶懶圈上來一雙手臂:「怎麼不睡呢?」

    她側身,少年長發披散,衣衫半解,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凝著她,反而好像牽惹了許多的情意在裡面,驚得她心一跳。她笑起來,斂袖執箸給他夾了一片魚,送到他口邊。他乖乖張口,吃了下去,耍無賴道:「原來這樣好吃,比我還好吃麼?」

    她臉上倏地緋紅,扭過頭去,猶見耳垂下溫軟紅潤,他忍不住往那裡輕飄飄吹了口氣,她立刻便要逃開:「真是得了便宜了你——」

    「是是是,」他連忙一把攬住她,讓她坐穩在自己腿上,又小心不碰她傷口,「都是便宜了我,都是便宜了我。」

    這話越說越不對勁,她橫他一眼,索性不說了。他卻十分自得其樂的樣子,一會兒摸摸她的耳朵,一會兒揉揉她的頭髮,一會兒又涎著臉湊過去要她夾菜給他吃……

    「那是什麼?」他的眼睛忽而眯了起來。

    殷染順著他目光看去,卻見疊成花樣的盤子底下壓了一張紙條。抽出來一看,是嚴鵲兒的字跡。

    「郎有情,妾有意,珍重**,莫鬧莫鬧。」

    段雲琅看了,當即笑出了聲:「這臭丫頭!」

    殷染亦笑,只是心中有些不安,便將那紙條揉作一團,仍舊塞回食盒底下,「你待會記得將這食盒還與她。」

    段雲琅漫不經心應了一聲,「鵲兒是自己人,放心。」

    殷染笑道:「我何嘗不放心了?當初她讓我去十六宅先去你府上,我便明白了。」

    段雲琅又揉了揉她的頭髮,若有所思,「其實你在興慶宮是最安全的。有太-祖母、有鵲兒,有小七,出了事,頂鍋的人不會少。」

    殷染躲著他的手,嗔道:「我卻不清楚了,過去以為我們的事只有劉垂文曉得的,原來連鵲兒都曉得,你那邊的人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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