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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7:40:44 作者: 蘇眠說
他不能讓她知道,自己已病入膏肓一至於斯,卻還真的,從來沒將兩人的關係好好地理清楚過。
啊,是,他必須想清楚。
他必須把自己從沒想清楚過的事情,全都好好地想一遍。
再來找她。
鵲兒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落荒而逃了,回過頭來,裡頭的人還在議論著陳留王。
「可不是,殿下一回來,各路人馬都去巴結呢reads;重生之渣少。」有一個宮婢的話里開始帶了酸味兒,「我聽聞陳留王宅里一下子收了好多美人,有一個昨晚上就……」
殷染面色未改,手底一刻未停地剝著毛栗殼兒,微微含笑道:「那也是尋常事。」
那兩三個宮婢卻來了興致,互相間還在討論著:「殿下生得那樣周正,便我也願意去伺候他呀!」
「你呀你,怎麼只看相貌?不知道陳留王是廢過的麼?」
「那還能怎麼辦?除卻陳留王殿下,陛下也沒有看得過眼的皇子了吧?難不成我還真要等到——七殿下長大?」
好一陣哈哈大笑之聲。
「我看那個沈青陵,卻是當真有心思,竟能爬到殿下床上去——咦,阿染,快別剝了!栗子上有刺,你指頭都破了!」
***
雪白的紗布,殷紅的血。
殷染恍恍惚惚地看著鵲兒給她包紮手指,十指連心,針刺地疼,她卻一言不發,嘴唇抿緊了,唇色暗得發紫。
「你這是冷僵了吧。」鵲兒柔聲道,「回去熱被窩裡捂一捂,什麼事兒都好了。栗子本就刺多,剝的時候怎就不小心呢?」
殷染閉了閉眼,鎮定了心神,抽回手笑道:「勞煩姐姐了,這點小傷,不礙事兒。」
鵲兒看她半晌,忽然問道:「那回你去十六宅,可找到要找的人了?」
殷染微怔,即刻又笑起,道:「找著了,可那個人,」她頓了頓,「再不肯跟我回去了。」
鵲兒低著頭去收拾藥品,兩人在沉默里尷尬了一會,終於是鵲兒開了口:「我去問問他。」
「什麼?」殷染一愣。
「我與殿下熟識,我出宮也方便。」鵲兒絞著衣帶,咬著牙,「我知道他渾,怎麼就不知道他這麼渾?都同旁的女人那什麼了,還來——」話頭忽地止住。
殷染卻也沒有多問。她垂了眼,道:「不必你去。」
鵲兒轉過頭來。
「我會問他的。」殷染的嘴角微勾,似一個笑,眼底碎光流動,卻無笑意,「此事說尋常也尋常,說蹊蹺也蹊蹺,總之你放心,我會問個明白的。」
晝夜交替之間,她以為自己已可以不再思念那個人。
就如這指尖上的傷,初時痛得扎心,可時日一長,終究要痊可。
不管他同沈青陵的事情是真是假,她都要先問個明白。這卻不是一種怨婦般的折騰,而更加是她的理智在催動。催動著她,把一切都掰開了揉碎了說明白問明白,然後是陽關道是獨木橋,都是自找。
她欠他的帳,要還清。他借她的好,要道謝。她要告訴他,自己是眷戀他的,是願意報答他的,而如若他再不需要她了,她可以走。
她過去……她過去有很多做得不對的地方。與他的坦蕩相比,自己是多麼地卑劣而殘忍啊……
所以,最後,她若是失去了他,也是理所應當的報應吧?
她的少年,或許該長大了。長大了,便不再是她的少年。
她也該認。
☆、第54章
第54章——險中求
(上)
未過多久,殷染就得了機會。宮中廣發宴帖,聖人與許賢妃一道請皇家諸子諸婦一同往太液池泛舟游嬉,到晚再用御宴;帖中還特意邀請了太皇太后。到得七月初七這日,太液池上早早張起了羅帳,池中仙山處處飄來樂舞歌吹,幾座巨大的樓船停泊池畔,諸宮貴人都在一旁等候,直等到聖人來了,方敢隨著聖人一同上船去。
老太皇太后與聖人所坐的自然是最大最氣派的樓船,船頭雕飾龍鳳共舞,拱衛中央巨舵,在廣袤無垠的太液池中緩慢而堅定地推浪前行,幾乎令人覺不出水上顛簸。船外風涼,艙內卻熱得冒汗,殷染抱著小七心不在焉地挑著火盆,聽著一眾女人嘰嘰喳喳地聊天。
一會兒又是趙美人潑了錢昭容一身水啦,一會兒又是孫寶林作弄了李才人的婢女啦,林林總總,吵吵嚷嚷。殷染全沒想聽,誰料懷中小兒突然大叫起來:「阿耶!阿耶抱抱!」
殷染一怔,眾人嘩啦啦立時肅穆跪了下來,「……向陛下請安,陛下龍體康健,四時吉祥!」
段臻正自外間走入,隨意地揮了揮手,三兩步走到殷染面前,接過了雙臂亂揮的小七,將他高高舉起,笑道:「阿耶來了,你歡不歡喜?」
小七也跟著拍手大笑:「歡喜,小七最歡喜阿耶reads;[綜]赤司家的平和島!」
段臻一聽,喜上眉梢,回頭拉了許賢妃道:「走,咱們上座。」
眾目睽睽之下,遭聖人這樣牽了手,年歲已不小的許賢妃暈生雙頰,都不敢看旁人臉色。隨著聖人身後步入的是一班男子,自東平王而下,除淮陽王因母病而缺席,各級親王、郡王,都來了個齊全。老太皇太后感受到船內氣氛一變,笑言道:「這船都要被你們踩沉啦!」
殷染一時沒了活做,便垂手侍立一旁。段雲琅亦來了,隔著幾個人的距離,不遠不近地瞧見她,也不招呼,撩衣往席上大喇喇一坐,便一把攬過東平王的脖頸,鬼鬼祟祟與他道:「你看見那個女人沒?對,就太-祖母身後那個。就是她騙了你的老母雞對不對?小弟跟你說啊,那個女人心腸最壞,她還藏了你的鸚鵡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