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章

    我眼前,是一顆正燃燒巨星。

    隔著飛船厚厚玻璃罩，這顆正爆發超星,依然熾烈得讓人無法直視。耀眼光輝，幾乎淹沒了周圍所有星系。

    我轉身望著穆弦：「你感覺到了嗎？」

    他點點頭：「他們是這裡出事。」

    昨晚收到精神力者飛船出事消息後,我們連夜就趕到這裡。然而超星震盪能量場,幾乎摧毀了周圍所有船隻和空間站，一點殘渣都沒剩下。

    除了附近太空中，殘存精神力場——應該是他們留下。

    像是要印證我倆感覺，莫普推門闊步走了進來：「指揮官,小姐，殘餘精神力測評報告已經出來了，有情況。」

    莫普凝重聲音已經響起：「我們檢測到多個強弱不一精神力場,想必是災難發生時，精神力者們留下。但是其中某一個精神力，應該達到了這個數值範圍。」

    我接過報告，看到上面預測數字，心頭一震——很高，幾乎接近穆弦當年第一次精神力爆發——就是僱傭軍戰爭那次，他撞機所爆發出精神力。

    「根據帝*方記錄，那些精神力者，沒人能達到這個數值。」莫普放下報告，沉肅望著我們，「只能推斷，災難發生時，他們中間，有人精神力爆發了。」

    我心頭狠狠一震，怔怔望向穆弦，他也側眸看著我，眸色陰冷又沉寂。

    ***

    第二天，我倆回到了帝都。當晚穆弦就做了一個決定：通過易浦城，勒令各個部門，務必將第一批人員和核心物資遷徙時間提前。

    這些人員不是高官或者皇室，而是帝國優秀科學家、學者和基因素質好一批青少年；核心物資，則是重要能源儲備和科技成果——他們是帝國未來希望，將被送往索夫坦小行星，一個安全、環境好所。

    他們遷徙日期，終被定兩天後。連塔瑞王子都艱難表示，不可以再提前了。人員集中、物資準備、安全防衛，都需要時間。

    ***

    第一批船隻遷徙前夜。

    天色剛黑時候，穆弦就打了電話，說一會兒就回來吃飯。這讓我和莫林欣喜不已，想必是明天一切已經就緒。

    莫林說：「我們今晚應該大吃一頓，為明天打氣！」

    我深表同意。大家幾乎連軸轉了一個多月，每天都活緊張氛圍中，我自己也覺得需要放鬆放鬆。距離災難還有差不多五個月呢，這是一場持久戰。

    「吃火鍋。」我提議，「火鍋比較有氣氛。而且天氣冷，吃火鍋好。」

    莫林為難：「這個我還沒有研究過，等我去網上下載一本食譜……」

    我失笑，拍拍他肩膀：「我來。」

    熱騰騰火鍋端上來時，穆弦和莫普恰好走進來。莫林立刻報告：「指揮官，今晚小姐是大廚，專門為你精心準備！」

    莫普笑著拿文件先去了書房。穆弦脫下大衣、摘下軍帽，掃一眼桌上堆積如山菜色，白皙臉頰泛起愉悅笑意。

    「謝謝，我很喜歡。」

    斯坦人食譜里，並沒有火鍋這個選項。不過穆弦表現得很淡定。他我身旁坐下，輕輕印上一吻。

    「可以開始了。」我笑著說。

    他點點頭，拿起叉子，叉起一片生羊肉片，優雅塞進嘴裡，細嚼慢咽後，眉目舒展，「很鮮美。」

    我和莫林都笑了。

    結果進餐程序，還是變成穆弦掃蕩種類繁多、他喜愛生肉，火鍋成了我一個人專屬。吃了一會兒，我有點無聊，火鍋這種東西，人多才有氣氛，穆弦吃東西又不說話，。

    像是察覺到我情緒，莫普忽然說：「宮中有許多美酒，小姐和指揮官，是否想品嘗一下？」

    我不由得掃一眼他——上一世，就是他提議帶我去祈禱泉，結果我喝醉了，終於把持不住，跟穆弦第二次發生關係，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想不到換一個地點，換一種境況，他還是提出了類似建議。

    我剛想拒絕，穆弦低沉嗓音響起：「去拿一點。」我意外回頭看向他，燈光映著他白皙如玉臉，掛著淡淡笑意。

    「時光倒流……」他低頭我耳邊說，「有些經歷，我還是想找回來。」

    我臉立刻熱了。

    可莫普豈止取了「一點」？他拉著莫林，扛了十來瓶各式各樣酒回來。好他們還算照顧我，拿了幾瓶汽水酒。雖然我酒量差驚人，這種酒精度還不至於一杯倒，而且酸酸甜甜還挺好喝。

    穆弦開了瓶高度酒，慢慢一個人喝著。火鍋熱氣蒸騰里，他臉慢慢也就泛起了紅暈。我望著他清秀、微醉面容，心就撲騰騰跳得厲害。

    「我們猜拳吧！」莫林忽然興奮提議，「這是地球人傳統而簡單益智遊戲。你們輸了就喝酒，我們輸了就做引體向上！」

    我還沒出聲，穆弦破天荒表示出對這種「簡單益智遊戲」興趣，淡淡說：「好。」

    要知道，以前他就算偶有消遣，也是玩一局大型軍事模擬對戰遊戲。

    不過要讓穆弦去吆喝「兩隻小蜜蜂」是完全不可能，他負責猜拳，我負責吆喝。但我沒想到，他那麼強一個人，玩猜拳居然是個菜鳥。連輸三回，我和他不得不一起罰酒，很就有點暈了。莫林得意得不行，莫普都變得興奮。

    我當然不讓穆弦繼續上了。雖然我也沒怎麼玩過，但莫林莫普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菜鳥相逢勇者勝，我們勝負各半。

    後來我就有點迷糊了。等我回神，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莫林端起了酒杯，咕嚕咕嚕灌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莫普開了另一瓶高度酒，跟穆弦對飲。我有點糊塗拉拉穆弦袖子：「要是機器人喝醉了，那是什麼概念？」

    穆弦眼神清明，柔聲答道：「短路。」

    我模模糊糊覺得這樣不太好，又聽他低聲耳邊哄道：「別擔心。可以修好。」

    我頓覺放心。

    後來，他們果然是……短路了。

    沉默寡言莫普，開始一直說話，神色嚴肅，面帶笑意，一會兒對穆弦說，一會兒對我說。但他說語言，我完全聽不懂。穆弦聽得含笑點頭，我疑惑問：「他說什麼語言？」穆弦眉都不皺答道：「計算機十六進位代碼。」

    我恍然大悟，又覺得挫敗，箍住穆弦胳膊：「我也要學。」

    穆弦淡笑答道：「好。以後。」

    莫林沒有背十六進位代碼——他唱歌。可他不是安安分分唱，而是一手拿個空盤子，一手拿根筷子，跳到了桌子上，跟個小學生唱校歌似，站得筆直，邊敲邊唱。我不得不承認，他嗓子當真如同破鑼一般。要命是，我仔細辨聽後，發現他唱是：「當山峰沒有稜角時候……」

    我捂著耳朵就往穆弦懷裡鑽，莫普轉頭，繼續用「計算機十六進位代碼」對莫林喊了一句什麼，語氣還有點凶。

    然後……

    然後莫林就用「計算機十六進位代碼」唱了起來。

    我笑得肚子都痛了，可臉也有點疼。因為穆弦手扣著我後腦，往他胸口壓得很緊……很緊……

    我嚶嚀一聲抬頭，看清他幽深而暗沉雙眼……他一低頭，吻住我唇。冰涼液體就灌了進來，我被嗆喉嚨火辣，是酒！

    我頭暈了，恍恍惚惚，卻看到穆弦微笑。

    「嘖嘖，我還以為星球危機完全解除了。」一道懶洋洋聲音門口響起，「老遠就聽到歌舞昇平吶。」

    我迷迷糊糊轉頭，看到一道頎長身軀，倚靠門邊。雖然還穿著皇帝長袍，卻已經恢復了易浦城容貌。墨黑眼睛很亮很亮，似笑非笑望著我們。

    他怎麼來了？

    莫林從桌上跳下來，第一個開口，而且還恢復成人類語言：「易不要臉！易狐狸！我們不歡迎你，走！」

    「哎約，短路了？」易浦城斜瞥他一眼，邁著長腿走進來，掃一眼還剩一半菜色和咕嚕咕嚕沸騰火鍋，居然眼睛都笑彎了：「我喜歡火鍋了。」逕自坐下，拿起筷子，端起一整盤肉片倒進火鍋，這才抬頭看著我和穆弦：「不介意吧？」

    我覺得頭疼了，他怎麼會知道火鍋？

    穆弦神色平靜：「介意。」

    我很奇怪看一眼穆弦：「你說錯了。」又對莫林說：「你也說得不對。」

    於是他們四個，全都盯著我。

    我沖易浦城笑了笑，然後招了招手，叫莫林站到我面前，柔聲說：「我知道你很討厭易不要臉，我也很討厭。但是我們現正跟他合作。就算要罵他，也不能當面罵，懂不懂？」

    話一說完，我感覺周圍都靜下來。

    「你真討厭我？」懶洋洋聲音從對面傳來，似乎還帶著笑意。

    我認真想了想，答道：「其實還好，我覺得你這個人，挺有意思，很男人。」腰間忽然一緊，我抬頭，看到穆弦盯著我，臉色好像很難看。

    我頓時也感覺到，自己話好像說有點不妥，但是哪裡不妥，腦子又轉不過來。但我決定繼續把話說完，對易浦城說：「不過你嘴太賤了，對女人不負責，還狡猾，還說話不算話，唯利是圖，市儈，自以為是……」

    「說得好！」莫林興奮喊了聲，我腦子頓時打了結，嘟囔道：「我還沒說完……」對面傳來呼哧呼哧聲音，易浦城根本不理我，埋頭大吃起來。

    「真讓他這裡吃啊？」我疑惑回頭看著穆弦，他又笑了，柔聲說：「你說，我們跟他正合作。」

    後來有一段，我沒什麼意識，迷迷糊糊感覺穆弦抱著我，這讓我睡得很香。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有人拍肩膀。

    一抬頭，看到莫林瞪著紅色大眼睛，臉湊到我面前。而我人坐穆弦大腿上，他臉很紅，纖長手拿這個酒瓶，正跟……易浦城？！對飲？

    兩人神色都淡淡，沒有說話，有一搭沒一搭說話、碰瓶子。

    也許是精神力作用，睡了一覺，我感覺腦子已經清醒了很多，但還是無法消化他倆對飲這個事實。這時莫林小聲而扭捏對我說：「小姐，我求你一件事。」

    我笑著說：「什麼事？」我忍不住摸了摸他圓圓頭顱。

    「你有沒有辦法，把我改造成半人啊？」他眨了眨眼，「聽說半機械改造技術是時光族發明。我近，有點想當人了。」

    我愣住了，酒意是清醒了幾分。

    且不說改造技術我從來沒涉獵過，就算是族裡技術專家，也只能把人改造成半機械人，沒有把機械人改造成人道理，因為機械人就算換上人類皮膚和器官，也是造出來機器。

    可看著他大眼睛，我居然不忍拒絕。

    「我不確定，回頭我研究一下。可能行，可能不行，你不要抱太大期望。」我柔聲說。

    「嗯！」就算這麼說，莫林還是高興點了點頭，他提著瓶酒，咕嚕嚕灌了幾口，嘭然就倒地上，正好壓住比他早醉倒莫普，再也沒動靜了。

    「為什麼騙他？」懶而冷聲音響起，我抬頭看向易浦城，他眼神深深，「怕他傷心？」

    我瞪他一眼，轉頭看著穆弦，小聲說：「我以後找機會跟莫林解釋。」

    穆弦輕聲答道：「不必。」

    我一怔，點點頭。

    後來我又睡著了，再醒時候，發覺易浦城也倒地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鼾聲響得像雷。

    穆弦正打橫抱起我，從桌前站了起來。紅暈像胭脂一樣，染透他淨白臉頰。可那雙眼，卻明亮得像星星。

    我望著一桌空酒瓶，有點意外：「你把易浦城喝倒啦？！」我以為易那種流~氓，喝酒應該好過穆弦這種乖孩子。

    「嗯。」穆弦聲音淡淡，「他會短路，我不會。」

    我頓時明白過來——易是半機械人啊。

    「他很男人？」依舊淡淡聲音，幽幽眸色似乎透著寒氣。我大半酒意都清醒了，已然明白又觸了龍鱗，趕緊摟住他脖子，笑著說：「我那是反話，是為了襯托後面貶低他那些話，這叫欲揚先抑。」

    穆弦表情還是淡淡，我拍拍他肩膀：「先放我下來。」

    腳一落地，我走到易浦城面前，使勁朝他踹了一腳。他那濃黑眉毛擰一起，翻了個身，背對著我繼續打呼嚕。我轉頭看向穆弦：「這下行了吧？」

    燈光下，笑意就像璀璨星光，穆弦臉上浮動著。

    「嗯，很好。」他再次將我打橫抱起，步就走回了臥室。

    夜色幽暗，星光照耀。大大浴缸里，熱氣蒸騰得仿佛夢境。我和穆弦無聲糾纏著親吻著彼此，一身酒氣還沒洗淨，身體和意識已經沉淪。

    這晚很長時間，他都將我壓身下，一直溫柔而強勢衝撞著。極度刺激叫我再次變得渾渾噩噩。仿佛已經不記得過去，不關心將來，只要今天，只要此刻，我們緊緊相擁。

    很多年後某一天，我回想起這些年，突然驚覺——任何事發生前，其實都會有個預兆。

    譬如我們婚之夜，穆弦心血來潮，把毓山雕刻成定情信物，後來，他被囚禁毓里三千萬年；

    譬如穆弦婚誓詞，是「即使宇宙毀滅，我們也不會分離。」後來，我親眼看到大黑洞吞噬宇宙壽命，而他死我面前；

    譬如遷徙前夜，莫林突發奇想要吃一頓大餐「打氣」，我們四個人，我們一家人，多年來第一次，不醉無歸；

    又譬如莫林突然提出想要改造成半人，而穆弦說不必解釋清楚，讓他一直心懷希望等待下去。

    這一晚，甚至連易浦城都不計前嫌，跟我們賓主歡。我們像是被什麼驅使著，不約而同選擇肆意放縱，仿佛這是我們後狂歡，仿佛已經沒有明天。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有點二……咳咳，大家將就著看，因為近章節節奏有必要調節一下，也是情節和人物發展完整性需要。

    嘟嘟病了，昨晚和今天上午一直陪她，晚上還要帶她，心疼死我了，所以今天沒時間寫小劇場。不過不要緊，我親愛小褲衩，昨天發表了一個很有愛夫妻性向32問長評，很搞笑啊，我看了好幾遍。大家有興趣可以去看看，就文章首頁右下方長評中，鮮一個。

    感謝投雷、投手榴彈同學，捏捏，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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