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章

    <li>　　鮮花鋪滿正殿台階,白衣侍女們微笑得像天使。穆弦帶著我拾階而上，迎面便看到陽光燦爛大廳內，已經站滿了人。

    眾人衣冠楚楚，言笑晏晏,許多人穿著軍裝、佩戴徽章，應當都是帝*政要員。他們注視下，我臉頰有些發燙。

    皇帝靠坐里古樸白色石榻上。他今天也穿著白色軍裝，容顏依舊憔悴，目光依舊鋒銳。

    柔和樂聲響起，穆弦單膝跪地，我屈身行禮。皇帝露出愉悅笑意,朝我招了招手。我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居然拿出個紅包，上面還印著燙金「囍」字。

    「遵循地球習俗。」他笑著壓低聲音我耳邊說,「我一半私人財產。」

    我受寵若驚，心想皇帝果然什麼都知道，包括我們捉襟見肘家庭經濟危機。而且，他很喜歡穆弦這個小兒子啊。

    「祝願你們永遠幸福。」皇帝微笑著說。

    我們第二個拜見，是大皇子塔瑞殿下。他是個溫和、俊朗金髮青年，拍了拍穆弦肩膀說：「優秀男人必須無條件善待妻子。」穆弦點點頭，微笑著跟他擁抱——看來他們關係很好。

    塔瑞殿下又看著我，居然從西裝口袋裡拿出個「百年好合」紅包。他笑容略有點羞澀：「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這是我一些私人藏書，」

    我有些意外。但他表情溫和真誠得叫人心神舒暢，我想他果然是個質樸人，有些感動接過：「謝謝。」

    不過幾天後，莫林拿著紅包里保險箱鑰匙，到帝都圖書館珍籍館取出了這批圖書，再估算了貨幣價值後，我就感動了。

    其他皇親——公爵、伯爵、公主……都「遵循地球習俗」，給了我紅包，大臣們也送了禮物。沉甸甸一大堆，莫林跟我們身後抱了個滿懷。趁眾人不注意，我跟莫林交換了個眼色，都看到彼此眼中笑意——早知道婚禮能收這麼多，我們之前幾天就不必撓心撓肺想賺錢法子了。

    謁見了皇帝後，就是斯坦星皇族古老結婚儀式。大皇子塔瑞帶著王公大臣們，簇擁著我們兩人，走到了皇宮正中心。

    那是一片白色石山。

    整個皇宮都被綠樹和建築環繞，唯獨這裡，躺著一片晶瑩而廣闊石山。遠遠望去，就像一隻白色巨獸，匍匐陽光下，渾身清透發亮。

    這是一種古老能量礦石，叫做「毓」。據說很早時候，斯坦星人就是精煉這種「毓」，獲得生活所需能源。現多其他高能礦石被發掘，毓也停止了開採，被保護起來。

    而這一片礦脈，傳說很深很深，一直蔓延到地底，跟星球地核相連。所以斯坦星人視這個地方，為他們「根」。

    塔瑞跟其他人走到石山邊緣就停步了。我和穆弦必須徒步爬上石山，不能使用精神力、也不能藉助工具。

    等我們到了山頂，太陽升到天空高處時，穆弦身為皇族，要用精神力激發石山能量。據說石山會綻放非常美麗光澤。按照斯坦人信念，這光澤越亮、照耀範圍越大，表示得到「真神祝福」越多，預兆著人夫妻將來會越幸福。

    不過，石山會發出光芒亮度，並不一定跟皇族精神力強弱有關。以前有些皇族，精神力很弱，光芒卻很亮；同樣，也有一些精神力很強皇族，激發不出什麼光芒。

    太陽很熾烈，石山表面並不平整。穆弦如履平地，我卻有些吃力。不多時，我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汗。

    穆弦看到我樣子，蹙眉說：「我抱你上去。」

    「不行。」我揮開他手，「塔瑞殿下說了，我們必須徒步走上去，才能得到『真神祝福』。」

    他微微一笑：「你信？」

    我也笑了：「信不信不重要。今天是我們婚禮，每一件事都很有意義，我要自己做好，以後等老時候，想起來才會覺得滿足。」

    他眸色變得幽深，執起我手輕輕一吻。

    終於我們上到了高點。穆弦抱著我，靜靜等待著。

    「穆弦，我有點緊張……」我小聲說，「萬一激發不出什麼光芒也不要緊吧……」

    「不可能。」他打斷我，語氣淡然而堅定。

    我微微一怔，握緊了他手。

    這時，周圍傳來渾厚悠遠鐘聲，那表示，太陽已經升到了天空高點。穆弦一低頭，吻住了我，烏黑眼睛幽深如海。而他整個身體，開始散發出淡藍光澤，緩緩向整個石山表面蔓延。我倆沉浸藍色光輝中，飄渺得彷如夢境。

    他一直吻著我，身體藍光還加強，再加強。他整個人亮得像一個光球。我望著他萬丈光芒中宛如神邸般清冷容顏，眼眶慢慢濕潤了。

    忽然，我們腳下石山開始發光了。

    那是一種不同於精神力，潔白而純淨光澤。像是從晶瑩石山深處透出來，起初像一片朦朧薄霧，慢慢越來越白、越來越厚、越來越亮。

    這時，穆弦才鬆開我，看著石山。我一直懸著心也放下了，好奇看著眼前奇景。

    慢慢，那白色光澤，與淡藍光澤逐漸融合。它們就像一片幽藍雪色，遮住了眼前皇宮，也遮住了遠處帝都城池，我們被包裹其中，什麼也看不清了。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感覺。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這種美麗光澤，只剩下我們倆個。

    我心，仿佛也沉浸這種澄澈光輝里，變得安寧，變得柔軟，變得滿足。

    「穆弦，我愛你。」我摟著他脖子，聲音發抖。

    他猛挑眉看著我。

    忽然，我們身旁原本柔和光芒，驟然變得熾亮刺眼。我眼睛一下子眯起來，卻看到那光芒就像有了生命，陡然拔高，變成一道雪亮光柱，朝我們頭頂天空射去。

    我們站光柱底端，周圍一切都黯然失色。那光柱越沖越高，直插入藍天，穿破雲層，一直衝到無窮遠處。

    突然間，我感覺到周圍空氣猛一震，就像無形水波，震盪虛空里。而頭頂光柱勃然散開，就像一道遼闊而無聲衝擊波，以不可思議速度，朝各個方向磅礴而去。

    整個天空，瞬間被一層平整、半透明、無邊無際薄膜籠罩。宮殿湖水、高樓遠山，全都沐浴薄薄光芒中。

    這時，我聽到此起彼伏歡呼聲，城中各處響起。那歡呼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密，後連接成片，整個帝都，變成了沸騰海洋。

    我驚呆了：「穆弦，這是……」

    耀眼光芒中，他五官顯得模糊，嗓音卻低柔得讓人心醉：「華遙，這是神祝福。」

    我們從石山下來時候，那光芒還沒褪去，映得每個人臉都微微發亮。塔瑞看起來很激動，迎上來說：「這是前所未有奇蹟——整個帝都，都沐浴聖潔光輝中！」

    ***

    離開皇宮、坐上轎車，前往帝都和平廣場時，天空中光芒還久久未散。我挽著穆弦手臂，整顆心還沉浸激動中。雖說不迷信，可我一輩子都會記得，我們愛情光輝，曾經照亮了整個帝都。

    我們可能會不幸福嗎？

    絕無可能。

    車還行駛懸浮公路上，遠遠便望見下方廣場人山人海，處處是鮮花瀰漫、彩帶飄揚。人群聲浪仿佛要將天空掀翻。

    我們車緩緩停廣場中心高台下，人群發出山呼海嘯般呼喊：「神光！神光！」我看著茫茫人海，手心全是汗，手套都浸透了。

    按照流程，穆弦會先對人群發表婚致辭，然後我們民眾面前宣誓，就算禮成。他側眸看我一眼：「等我。」我點點頭，衛兵已經打開了車門。

    「等等，這個。」莫林從軍裝口袋裡翻出一個紙塊，遞給穆弦。穆弦掃一眼，接過放進上衣口袋，就走了出去。

    他一下車，人群音量再度拔高，幾乎將耳膜震破。而隨著他一步步走上鋪滿鮮花主席台，人群反而漸漸安靜下來。

    我盯著他背影，好奇問莫林：「你給了他什麼？」

    莫林得意笑：「婚致辭啊！這是很重要發言，是他作為一個男人、一個丈夫、一位皇族表態。歷史上，有幾位皇族婚致辭寫得相當精彩感人，至今還被傳誦。但要是說得不好，整個銀河系都會嘲笑斯坦皇族沒文化。不過你也知道，指揮官實不擅長這個……所以，我專門查了很多資料，給他寫好了。你要看嗎？我有複本。」

    我明白了——莫林代筆了。這也正常，大概穆弦唯一提筆寫過東西，就是軍令。

    我接過一看：

    「尊敬皇帝陛下，我親愛同胞們：

    遙遠太陽系第三行星，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含義是除非恆星變成紅巨星，吞噬掉行星，愛情才會終結。

    我對妻子華遙，正懷著這樣偉大而高貴感情。

    她雖然只是戰鬥力接近零純種人類，但我看來，她非常美麗、善良、可愛。地球還有一句詩叫做「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裡出西施」，恰好能準確描述我對她感官……」

    我看到這裡，就忍不住笑了。再往下看，是忍俊不禁。

    堆砌了一些詩句後，就是瓊瑤式心理獨白，什麼「愛情讓我變得像個無助傀儡，苦苦壓抑、備受折磨」;「愛情也讓我化身無敵勇士，為她蕩平一切艱難險阻，為她再造一個天地」。

    ……

    我無奈看著莫林：「這個真可以嗎？」

    莫林點頭：「當然！昨天指揮官看了，說很好。」

    「我也覺得不錯，文筆很好。」一直沉默莫普開口。

    我：「……」

    就這時，鐘聲響過，廣場上肅然一靜。我們全抬頭望過去。

    天空高遠而澄澈，足以容納二十萬人廣場，黑壓壓一片望不到頭。穆弦站高台邊沿，面前是綴滿鮮花演講台，身後是我倆巨幅懸浮照片——當然，我是帶著面紗。

    高大白色身影人群襯托下，就像棵喬木，筆直、清冷。他靜靜站了一會兒，就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了致辭稿。

    我微微一笑，想像穆弦會親口說「愛情讓我像個無助傀儡」，就覺得不可思議。

    人群也變得靜了。穆弦低頭看了一會兒，忽然把稿子一折，又放進了口袋。

    我一怔，身旁莫林已經嘖嘖讚嘆：「哇！脫稿！他背下來了！」

    這時穆弦抬頭看著台下，清俊白皙容顏顯得格外溫和平靜。短暫沉默後，廣場上空擴音器里，響起他低沉柔和聲音。

    「我很高興，今天迎娶華遙。」

    我一怔，莫林和莫普也愣住了。廣場上安靜得仿佛掉根針也能聽見。

    短暫停頓後，他繼續開口：

    「華遙是我唯一想娶女人。婚姻意味著她正式屬於我，她承諾會陪伴我一生，她會生下我們共同兒女。這對我意義重大。

    很長時間裡，我並不認為自己需要一個愛人。妻子對於我來說，只是繁殖和*需要。

    當我對母親表達這個觀點時，她並沒有反駁。

    她只是說：這個宇宙里，會有一個女人，讓你放下驕傲。

    我當時嗤之以鼻。

    直到華遙我面前流淚。

    她說如果沒有平等和尊重，她不會心甘情願做我女人。她說如果我不是一個王子，就無法得到她。

    當然，即使我不是王子，也一定會清除任何障礙得到她。但是她哭泣模樣，讓我想起了母親話——

    這個宇宙里，會有一個女人，讓我放下驕傲。

    那個女人，就是華遙。

    華遙很好。溫柔、美麗、善良，並且倔強——她滿足了我對妻子、對女人一切需要。

    但她給我多。

    我不得不承認，自己不擅長跟女人相處。但她諒解了我錯誤，包容我傲慢。她用她方式，讓我重認識丈夫責任和義務。

    她也曾經多次軍事行動中給我幫助。

    尤其需要指出，是上一次空間遇險，當意識混亂我沉迷於虛擬世界時，她選擇是陪伴我，無論虛擬還是現實——我女人選擇陪伴我，無論生或死，無論虛擬還是現實。

    所以，她是這個宇宙中，適合我女人。也是我想要保護一生女人。

    後，我想引用一段來自地球古詩詞，結束我致辭：

    『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不願與君絕』。

    這句話意思是：華遙，我妻子，即使恆星不再綻放光輝，即使行星被黑洞無情吞噬，我們也不會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