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如果是你

    夜色柔和而清澈，幽藍色天幕宛如薄紗籠罩大地。

    我們走到家門口山坡上，穆弦把衣物交給巡邏機器人，柔聲說：「明早我來接你。」

    我意外轉頭看著他。原以為他會跟我一起進去。

    夜色朦朧，他看起來膚色暗白、眼神澄澈，輪廓斯文又秀氣，與記憶中清冷陰鬱判若兩人。

    「今天謝謝你。」我說，「那我進去了。」

    他點點頭，雙手插褲兜，站原地不動。我就往裡走，大概走了十幾步，到了門口懸浮階梯前，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他還站原地，站星光草地上，像尊優美而安靜雕像。忽然，他邁開長腿，步走到跟前，盯著我：「有事？」

    我愣住，連忙答道：「沒事。」

    我只是回頭看一眼你走了沒有……

    他看著我，忽然淺淺笑了。微彎唇角像是也沾染上夜色溫潤朦朧。

    「哦。」低沉溫和嗓音。

    我臉莫名一熱，低聲說了句晚安，轉身上樓。心裡卻隱隱明白了——他剛才是期待我吻他吧？抑或是邀請他回來睡？

    所以看到我轉身，他幾乎是立刻追上來。

    所以他會露出無奈微笑，若有所思「哦」了一聲……

    我飛回頭看他一眼。他還站原地，仰頭看著我。只是夜色迷離，已經看不清他五官表情。

    我有些失神關上屋門。

    他真改變，像他承諾那樣。

    那我呢？我該怎麼辦？

    我默默抬頭，立刻愣住。

    這是什麼狀況？

    沒有開燈，橙黃燭光幽暗中溫柔搖曳；婉轉音樂像是從夜色深處傳來；桌上綴滿鮮花，清香沁人心脾。正中放著個深藍色酒瓶，兩個水晶酒杯。

    很溫馨，也很曖昧。

    我有些驚訝，難道這也是穆弦布置？他還會再上來？

    但一個洪亮聲音，很否定了我想法。

    「小姐！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指揮官呢？」

    燈驟然亮起，莫林噔噔噔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跑出來，一臉幽怨，身後跟著沉默莫普。

    我隨即釋然——走到沙發坐下，扶手上擺著粉紅色心型蠟燭，明顯是莫林品味，而非穆弦。

    「他回軍部了。」我答道。

    莫普見怪不驚，開始吹熄蠟燭、關掉音樂，收拾現場。莫林撲倒沙發上，臉埋進紅絲絨里，悶聲悶氣大喊：「進展好慢啊……虧我們準備了一整天！」

    我拍拍他金屬腦袋，笑道：「別沮喪了，下次我繼續努力。」

    他猛抬頭，眼睛狂眨：「真？」

    我靜了片刻，點頭。

    他立馬坐直了，捂著嘴笑。這時門鈴響起，巡邏機器人把我衣服送了進來。

    我想起流鼻血穆弦，忍不住笑了。莫林眼尖，好奇問：「什麼事這麼開心？」我笑道：「問你們個事，穆弦有流鼻血毛病嗎？」

    莫林搖頭：「沒有啊。他比機器人還健壯。」

    「我見過幾次。」莫普忽然插嘴。

    我倆都好奇看著他，他微笑說：「指揮官與小姐分離四年裡，有時候會呆指揮室欣賞小姐照片，我看到他流過兩次鼻血。」

    莫林呆了兩秒鐘，聽明白了，喜笑顏開跳起來，抬起手跟莫普響亮一擊掌。莫普動作優雅配合，兩人一起笑眯眯望著我。

    我也笑，可笑著笑著心裡就有點發酸，笑不出來了。不知道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穆弦。

    大概是看到我表情有點僵，他們都愣住了。莫林小心翼翼問：「小姐，你還為當年事怪指揮官嗎？請相信我，指揮官絕不想傷害你。」

    我發覺這個問題沒辦法回答。我還怪他嗎？

    「我知道他不想傷害我，是獸族基因問題。皇帝告訴我了。」我含糊答道。

    莫林和莫普都有些吃驚，莫普說：「原來你已經知道了。」莫林高興說：「知道就好。我們權限不能談及皇族隱秘，啊這些天可憋死我了。指揮官是無辜啊！你放心大膽愛上他吧！」

    我沒理莫林，看向莫普，有些自嘲問：「那天我是不是剛好從你們飛船下經過？所以你為他選擇了我？」 這個問題，我想問很久了。

    莫林也好奇看向莫普，當時他不飛船上。

    然而我沒想到，莫普搖了搖頭。

    「不。當然不是。」他直視著我，「既然你已經知道獸化，我就有權對你談及那件事——選擇你，是指揮官決定。」

    我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你說什麼？」

    莫普沉靜答道：「我清楚記得，指揮官從獸化昏迷狀態甦醒時，我告訴他，皇帝陛下下達了『立即交~配』命令。他只說了一句話。」

    我心怦怦直跳，莫普目光溫煦看著我：「指揮官說：『如果可以，我要華遙。』」

    ***

    天際已經露出魚肚白，我躺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莫普還說，穆弦之前來過幾次地球，但那回是他第一次聽穆弦提起我名字。他當時聽了穆弦話，沒抱太大希望，但還是讓飛船直飛我所城市。結果運氣很好，幾條街外找到了我。

    我忍不住推測，難道我們早就相遇過？可他那樣出眾長相，我見過不可能沒印象。

    而我印象中，從小到大，也沒營救過落水大黑狗、受傷大黑狗、流浪大黑狗。所以我肯定也沒見過獸態他。

    只有一個可能。

    他某種契機認識了我，但是我不知道。

    而且他可能暗戀我，不然不會那種危急時候，還堅持要我。

    可這實匪夷所思——穆弦暗戀我？他喜歡我？

    我一直認為，穆弦是想跟「妻子」彼此身心忠貞，而不是跟「華遙」。即使當年不是我，換一個女孩，他也會相同對待她。

    他自己也說過，除了忠貞，他不關心我任何事。只要結婚對象健康，是誰沒有分別。如果喜歡我，怎麼會說這種話？

    不可能，他不可能喜歡我。

    我對自己說：別胡思亂想了，喜不喜歡根本無關緊要，既然他願意尊重我保護我，我做個合格妻子就行了。

    雖然這麼想，心裡還是亂糟糟，一夜輾轉難眠。

    **

    結果第二天莫林來敲門時，我根本沒睡著多久。坐到鏡前一看，赫然兩個醒目黑眼圈。我有點沮喪，又覺得好笑，換了套昨天買褲裝下樓。

    陽光早就灑滿整個客廳，穆弦坐沙發里，聞聲抬頭，目光凝滯我身上。片刻後，才移到我臉上，閃過怔然。

    我已經看得懂他沉默驚艷，而他顯然也注意到黑眼圈，這令我有種被人窺見心事窘迫感。

    「沒睡好？」穆弦站起來，走到我跟前。

    「沒事。」我答道，「可能是前天睡多了。」這個藉口比承認失眠令我感覺好得多。

    穆弦盯著我，臉上浮現清秀動人笑容。

    「那就好。」

    我臉陡然熱起來，什麼叫做「那就好」？他暗示什麼？難道莫林把我們昨天談話內容匯報給他了？或者是以為沒有他我睡不好？

    我飛說「我去吃早餐」，轉身走向餐廳，他腳步聲緩慢而輕盈跟過來，就像踩我心尖上，顫顫，麻麻。

    吃完飯我們上了飛機。因為要去外太空，穆弦穿上了太空衣，還拿了套給我。我穿上正合身，還以為他找了套女兵衣服給我。

    誰知他眸色沉黑盯著我，柔聲說：「這時我少年時衣服。」我頓時了悟——他怎麼會願意我身上聞到別女人氣味？

    離開大氣層，幽暗太空星光點點，一派靜謐璀璨。他執行了一次超光速跳躍，然後對我說：「再航行兩個小時，就能抵達年華柱觀測地。」

    我點點頭。

    我看過一些資料，也聽莫普和莫林說過。能夠觀測到年華柱星域，位於海倫爾要塞後方。海倫爾要塞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銀河系臭名昭著流亡僱傭軍團，時常附近星域出沒。他們以掠奪星球資源為生，是文明星球公敵。他們曾多次入侵海倫爾要塞，荒蕪之地也曾被他們占領過，但終被帝國艦隊奪了回來。

    負責要塞指揮官白朗少將，是露娜丈夫，也是穆弦多年好朋友。聽莫普說，是一位非常忠誠和優秀將領。穆弦這次只帶了一支艦隊來到荒蕪之地，其他兩支艦隊留了斯坦星。他雖然是白朗直接上級，但不打算干涉當地駐軍正常運轉，只是利用自己兵力，加強防禦。

    我們雖然兩個人去看年華柱，但一般不會有危險。那片星域跟海倫爾要塞還有較遠距離。如果有僱傭軍入侵，肯定會驚動要塞守軍。換句話說，除非要塞失守，否則年華柱周邊不可能出現僱傭軍。

    **

    不過我本來就犯困，跳躍後暈了。我知道不能睡，一直瞪大眼睛看著窗外漂亮星雲，可不知什麼時候就睡著。

    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感覺到嘴唇上有點癢，有一股輕微而熟悉氣息拂過臉頰。我沒太乎，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過了一會兒又感覺到唇上一癢，這回感覺清晰多了，有什麼濕濕軟軟東西舔我。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感覺很熟悉，是他舌頭。

    我僵著沒動。

    因為以前睡著時候，他也曾偷吻過我，每次都是淺嘗即止。我打算等他停下來後，再假裝剛醒。

    誰知他舔了一下，又舔了一下，一直沒有間斷。我還能感覺到他把鼻子貼我嘴唇和臉頰上深深嗅。

    我默默忍著，數到四十五下時候，只覺得整張臉都被他呼出熱氣撓得奇癢；嘴唇也麻得不行。我忍不住了，抬手捂住嘴，假裝打了個哈欠，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