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愛屋及烏

    「阿姨，你看看，誰來看你了。」那個中年女人走到外婆身旁，輕輕拍了拍她肩膀。

    「外婆！」我一下子掙脫穆弦手，步衝過去，到了離她半米遠地方，猛然剎住腳步。我不知道自己她眼裡，是不是也是一團真實幻影，我不知道當我碰到她手，是不是根本感覺不到她存。

    外婆緩緩將目光從窗外移回來，看到我，明顯一愣，滿是褶皺慈愛臉龐浮現無比驚喜神色。她顫抖朝我伸手，淚水瀰漫了她眼眶：「遙遙！我遙遙！」

    我站原地，只覺得渾身發抖，哽咽答道：「外婆。對不起，我近工作太忙了，沒時間去看你。你還好嗎？」我拼命扯出笑容，語調越到後頭卻越走音。

    「傻孩子，外婆收到你信了。當然應該工作為重。」她擦著眼淚笑了，「你這孩子，幹嘛花錢把外婆送進這種療養院？還請專人護理？浪費錢！」

    我一愣，立刻明白都是穆弦安排。雖然我跟他提過外婆，但完全沒想到他會做這種事，一時怔然。

    「傻站著什麼，過來啊。」外婆急忙雙手滾動輪椅，朝我方向上前一段。我痛苦望著她，緩緩往後退了一步，小聲說，「外婆我……」

    「過去。」清清冷冷嗓音，我背後響起。

    我後背一僵，回頭看著他。他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雙手插褲兜，光影下臉明暗難辨。

    「別怕，過去。」他低聲重複。

    聽到他鼓勵，我不知哪裡來勇氣，緩步上前。我已經到了外婆跟前，心跳驟然加速。我抬起手，輕觸她放膝蓋上手背。

    冰涼、柔軟，略帶粗糙質感傳來，我全身熱血仿佛都隨之點燃——我能感覺到她，我居然能感覺到她！怎麼會這樣！

    可我已經無暇深思了。我一下子撲到她懷裡，緊緊抱住了她。

    「遙遙……」頭頂響起外婆無奈而心疼聲音，「瘦了好多啊。」我靠她溫熱胸口，眼淚還掉，嘴裡笑著說：「我減肥啊。」

    過了一會兒，外婆鬆開我，我也止住了淚，我們倆看著彼此，什麼也不說，就是笑。外婆問起我工作情況，我腦子轉得飛，告訴她我又升職了，領導有點討厭，但是還算欣賞我。我編有板有眼，她聽得頻頻點頭。我問她這裡過得好不好，她贊口不絕，又怪我花錢多，人家都以為她是有錢太太。我含糊說近發了很多獎金，讓她別擔心錢。

    這時旁邊中年女人給外婆送來午餐，我拿起一勺勺餵給她吃了。她吃得很高興，中年女人說她吃得比平時多了半碗。

    「不過你工作那麼忙，不用經常來看我。」外婆說。我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能看到她，只能點頭。

    這時外婆低頭笑望著我，小聲問：「遙遙，交男朋友沒有？」

    我被她問得一滯，低聲道：「工作太忙了。」

    外婆噗嗤笑了，看著我身後：「那陪你來小伙子是誰啊？剛剛外婆沒看到，你也不介紹一下。真不禮貌。」

    我渾身一僵，轉頭看一眼穆弦。他還是老樣子，面容隱陰影里。

    「他是我朋友。」我說。

    「我是她未婚夫。」低柔溫和嗓音，靜靜背後響起。

    我以為他根本不會跟外婆交談，誰知他突然告訴外婆這麼震撼事？果然，外婆非常驚訝：「未婚夫？你們……訂婚了？」

    我只好答道：「嗯。」

    外婆眯著眼打量他：「小伙子，過來讓外婆看看。」

    我頓覺不妙，連忙站起來，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聽到他腳步聲。肩膀一沉，已經被他摟住。

    「穆弦，我名字。」清冷平靜嗓音。

    外婆笑眯眯看著我們，沉凝片刻，只連聲說：「好、好、好。」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說好，她卻忽然又流淚了。

    「怎麼了？」我連忙蹲下來抓住她手，她笑著擦掉眼淚：「你有了未婚夫，外婆很高興。你選男孩，一定是非常棒，外婆很放心。」

    我沒辦法回答，她卻牽起我一隻手，隨即向穆弦伸手，柔聲說：「你倆要相親相愛。小穆，以後要好好照顧遙遙。」我猜想她是想抓住穆弦手，跟我放一起，想要伸手攔住，穆弦卻已經一側身，避開了她。

    「抱歉。」穆弦聲音平靜無波，眉頭微蹙，「我不習慣被別女人觸碰，即使是她長輩。」

    外婆一愣，有點沒太明白。我連忙打岔：「外婆，他跟你開玩笑呢，他會照顧我。」

    外婆還沒說話，穆弦忽然又接口：「我會照顧她，視同自己生命。」

    我心頭一震，剛想告訴外婆他還是開玩笑，卻見外婆又愣住了，神色凝重望著穆弦。

    「好，很好。」外婆目光變得溫柔而明亮，「遙遙從小就沒有父母，性格也比別女孩子倔強。但她是個很溫柔體貼孩子，小伙子，你們要好好過日子，我就安心了。」

    ***

    過了一會兒，外婆感到很疲憊，就躺回床上睡著了。我趴床頭，看著她安詳含笑睡顏一點點消失，後我面前幻化成迷離光影。我伸手想要觸碰，卻摸到了虛空。然後所有光亮驟然消失，我面前只剩下陰暗安靜房間。

    我鼻子一酸，方才外婆面前未能情宣洩淚水，仿佛決堤無聲潮，洶湧而下。我跪地上，雙手捧著自己臉，鹹濕淚水順著指縫滴落地上。

    我腦子裡暈沉沉，心裡又歡喜又難過，什麼也顧不了，只想大哭一場。誰知腰間忽然一緊，已經被人從地上抱起來。

    再次落入他懷抱，我只覺得疲憊無力，不想抗拒，也不想應對。他低頭看著我，一雙黑眸陰暗裡有幽幽光芒。那光芒驟然接近，呼吸已經噴我面頰上。

    他把我放床上，人跪我腿中間，雙手緊扣住我，令我動彈不得。然後他低頭，沒有吻我唇，而是用溫熱有力舌頭，一下下舔去我臉上淚水。很，我感覺不到淚珠掛臉上那微微癢，只能感覺臉上一片濕熱口水。隨即他把舌頭移到我眼睛上，舔了起來。

    我眼睛本來就哭得有點腫，被他這麼一舔，覺又黏又熱，睜不開眼。原本滿滿淚意也被他舔得煙消雲散。

    「別舔了……」我啞著嗓子說。

    他「嗯」了一聲，離開眼睛，卻用力封住了我唇。我跟他臉貼著臉，呼吸跟身體一樣，緊密糾纏著。這感覺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他用力吸著我舌，大哭之後被他這樣擁吻，我腦子裡一塌糊塗仿佛缺氧得厲害。我把心一橫，抵住他舌頭，張開嘴重重咬下去，仿佛這樣才能宣洩心裡鬱悶難抒情緒。

    誰知他早有防備，舌頭猛一縮，我咬了個空，牙關甚至撞得酸痛。他卻黑暗裡低笑一聲，說：「再攻擊我，我就沒有義務遵守承諾。」

    我當然明白他說是什麼，不敢再咬了。他很又親上來，身體不動，舌頭歇斯底里與我糾纏。我被他吻得頭暈腦脹，只覺得心裡情緒越來越壓抑，就像要胸中爆炸。我聽到自己悶哼一聲，張嘴含住他舌頭，重重吸著舔著，就像一隻跟他一樣野獸。

    過了很久，我們才結束這個吻，彼此氣喘吁吁。他把我抱懷裡，手輕輕我臉上撫摸。而我盯著眼前沉沉陰黑，心頭一片茫然。

    「我什麼時候可以再見到外婆？」我問他。剛剛主動吻他，隱隱也懷著這個心思。

    他低柔嗓音就我耳邊：「那是你事。」

    我完全愣住了，這個意思是……

    「隨時都可以？」

    「設備就留房間裡。」他淡淡道，「讓莫林教你怎麼用。記得拿著剛才傳感晶片，那樣你跟她才能感覺到彼此。」

    強烈驚喜湧上心頭，我顫聲說：「謝謝。」

    他沒回答，只輕輕舔著我耳朵，我全身發麻，但忍著沒動。過了一會兒，他似乎覺得滿足了，才低聲說：「我們婚禮定三個月後，要不要請外婆來觀禮？」

    我心頭一震——還有三個月？我對於這個消息已經不會感到害怕了，它甚至比我預計要晚一些。

    「不用。她身體不好。」我說。

    「今年我太忙。」他忽然說，「明年你生了第一個孩子，我安排時間，去一趟地球。」

    我呆呆看著他。雖然知道肯定會為他生孩子，但我從沒想過會這麼，而他意思是，只要生了孩子，他就可以陪我回地球？

    「好。」我答道。

    他沉默了一會兒，也沒親我。我不知道他想什麼，也不出聲。過了一陣，他忽然低聲我耳邊道：「你孕期是1個月，我們隨時可以開始。」

    我一愣，陡然明白他意圖。

    他骨子裡毫無疑問是個大男子主義，一個倨傲軍人。他曾經說過結婚前不碰我，就一定不會碰。但剛剛親吻很可能讓他忍得難受，所以旁敲側擊想用生孩子說動我。

    我心情雖然還有些沉重，但知道能夠隨時見外婆後，著實輕鬆了不少。我覺得他有那麼一點好笑，但不想讓他看出來，只淡淡答道：「暫時不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