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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6:52:05 作者: 天行有道
「大慶的國力強於漠北數倍,如許年來卻始終僵持不下,想來除了漠北兵強馬壯這個原因,也少不了你在其中暗度陳倉的功績。」厲蘭妡冷笑。
「否則我為何要入宮呢?」傅書瑤迷濛地抬眼,「在哪裡不比皇宮快活?」
「你莫忘了,你父親還是大慶的功臣,赫赫有名的武威將軍。就連將軍夫人,你雖不是她親生,她對你也很不錯。」厲蘭妡忍不住提醒她。
傅書瑤將頭枕在膝蓋上,「是啊,我是大慶將軍的女兒,也是漠北公主的血胤,兩方都容不下我,我只能選擇偏幫一方,很可惜,看來這一著棋我押錯了。」
她儘管將自己撇得一乾二淨,好像自己是一株身不由己的亂世飄萍,厲蘭妡卻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敢說你自己沒有半分野心?你在宮中的種種所為,真以為別人都瞧不見嗎?」
傅書瑤展顏一笑,「被你發現了。我還以為從前費了一番功夫,你已經逐漸信任我了,否則怎會願意將孩子交託給我?」
「那是我做得最蠢的一次,以後我再也不會上你的當。我問你,霍成顯那次,是你暗中所為吧?你為何要這麼做?」
「這樣不好麼?」傅書瑤的聲音何其無辜,「難道你願意眼睜睜看著甄玉瑾的孩子生下來?」
她見厲蘭妡沉著臉不說話,笑容漸漸深邃起來,「看來還是瞞不過你,不錯,我不想甄玉瑾的孩子生下來,因為不想忻兒的地位受到威脅,順便嫁禍於你——反正霍成顯被我救了這麼多回,我早就倦了;還有肅親王邀你私會那次,也是我向淑妃通風報信,她這個人醋意極濃,絕不會輕易甘心,只是我沒想到你會用此法設計甄玉瑾,反而誤打誤撞逃過一劫。」
「你籌謀良多,原來都是為了奪走忻兒?」
「不全是這樣,但這是最主要的原因,你也看到了,忻兒對我恐怕比對你還親近,等哪日你死了,忻兒想必也能很快接受我這個母親。」
厲蘭妡的臉色十分難看,「可惜你無法如願了,因為我還好好活著。」
傅書瑤嘆道:「其實你本應該死的,我讓擁翠想法子在你每日的茶點裡做些手腳,神不知鬼不覺地置你於死地,她好像沒有照我的話做。」
厲蘭妡早察覺擁翠背後有人指使,卻沒想到指使她的人是傅書瑤,更未想到擁翠會違背傅書瑤的差遣。她冷聲道:「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這個道理擁翠好像比你還懂得。」她猛然想起一事,「擁翠曾告知我從前住在幽蘭館的田美人無端暴斃,莫非也是你下的手?」
「你都猜到了,還問我做什麼?」
「她發現了你的秘密?」
傅書瑤臉上流露出一絲激賞,似乎佩服她的思維敏捷,「我這一生做過許多錯事,為漠北而錯,為自身而錯,唯獨正確的一件是認識忻兒。」她重新面向銅鏡,繼續施粉塗朱,「忻兒真是很可愛的孩子,你能讓我最後見他一面呢?」
她沒有刻意做出楚楚可憐的模樣,因此這句話聽起來十分真摯,然而厲蘭妡還是果斷地拒絕了她,「我不能,我是個自私的母親,不能容忍這種事發生。」
傅書瑤又笑了,胭脂一直抹到眼皮上,仿佛著了魔般,有一種艷麗的瘋狂,「你果然還是我一貫認識的厲妹妹,說老實話,我完全搞不懂陛下為什麼喜歡你,可他就是喜歡。在漠北的那段日子,我們同住一帳,可他從來沒有碰過我,有幾回我還聽到他夜裡呼喚你的名字,就只有你一個人,我在他旁邊聽得清清楚楚。」
她站起身,用細碎的步子踱至厲蘭妡身前,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我想,陛下這回帶我出去,不只因為我通陣法武藝,還想藉此來刺激你,他以為用我能刺激到你,你說好不好笑?」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厲蘭妡一回,笑意越發詭秘,「你知道麼?我本來可以殺了你的,可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厲蘭妡注意到在她半遮半掩的胸脯間,有什麼東西閃著銀光——是一把很小很鋒利的匕首。
傅書瑤進來之前肯定被搜過身,屋子也都清查好了,厲蘭妡想不通她是如何藏下一把匕首的——然而她就是做到了。
傅書瑤的笑是夜叉羅剎的笑法,格格作響,讓人毛骨悚然,「我以為自己是個古怪的女人,你比我更古怪,你為陛下生兒育女,與他朝夕相對,可是你的眼裡沒有一絲情意,我想不通世上為何會有這種人,有趣,有趣!還是留著你罷,沒有心的人,活著本來就與死無異。」
真是好笑,堂堂一個間諜、奸細竟說教起來了,厲蘭妡聽不得這種大旨談情的言語,蹙起眉頭轉身就走,卻聽傅書瑤低低道:「父親年邁,母親多病,他們兩老無兒女依傍,貴妃娘娘若是願意,還請多加照拂,我的錯處是我的錯處,可父親的功勞也是他自己的功勞,願娘娘告知陛下,不要遷怒旁人。」
這大概算一句懇求的話罷?厲蘭妡微微頷首,再回頭時,卻見傅書瑤已走到最裡間,隱沒在古老的塵灰里,仿佛世上再不會有這個人。
這是個神經質的女人,厲蘭妡慶幸她沒有過多的與瘋子打交道。可是據說瘋子也有天才的一面,傅書瑤最大的本事就是看透了她——這一點連她自己也不寒而慄。
回到幽蘭館,蘭嫵、擁翠兩個人忙迎上來問東問西,擁翠緊張得眼角都起了皺紋,想必她料到傅書瑤會說一些不利於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