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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6:52:05 作者: 天行有道
    李忠賠著笑,「奴才已問過了,今兒負責看守的是內侍小泉,小泉昨晚與他們一伙人賭錢吃酒,鬧了一整宿沒睡,方才不住地打盹,偏那鎖匙又沒銬緊,才引出這場大禍,至於那黑熊為何突然發性,大約是天氣燥熱的緣故。」

    太后很快吩咐道:「將小泉杖斃,獵苑的人悉數罰俸半年,哀家得讓他們長點記性。」

    李忠恭順地一一答應。

    太醫總算趕來了,為首的李太醫粗略檢視一番,「肅王殿下傷勢不輕,還得尋一處安靜地方躺下,細細診治。」

    「先抬到哀家宮裡罷。」太后不住地灑淚,又轉向蕭越,「皇帝,看這樣子,你弟弟的傷還得多些日子才能好,哀家在這裡向你討個情,也不必管什麼避不避忌,暫且將池兒留在行宮,待好了再命他出去,哀家也能放心。」

    蕭越本來沒說不同意,不過太后這意思搞得他好像不近人情一樣,只得賠笑道:「兒臣謹遵母后之命。」

    一群人赫赫揚揚地抬著蕭池遠去,眾人也各自散開,或者有那好事的,也一路跟上去,看熱鬧的同時順便討太后歡心。

    厲蘭妡悄悄踱到蕭越近旁,關切地問道:「陛下沒傷著哪兒吧?」她知道眾人眼下都顧著蕭池,蕭越這個皇帝反而被疏忽了,心中難免會失意。

    蕭越本就很像個孩子。

    被人關心的滋味是好的,蕭越抓著她的手,雖不明言,眼裡的感激盡顯無疑,「朕沒事,你大可放心。」

    回到幽蘭館,厲蘭妡的氣色便不大好,蘭嫵卻截然相反,從裡到外散發出光輝來,那股子喜氣連豐滿的軀體都裝不下了。

    擁翠迎上來道:「出什麼事了?」

    蘭嫵得意洋洋地告訴她始末,並道:「肅親王受了傷,看樣子得在這行宮住上個把月才能回去,不過睿王殿下卻為他報了仇,你沒見著睿王張弓搭箭的模樣,那隻黑熊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蘭嫵從不曾隱瞞自己的心意,眾人也不以為怪——都知道她痴心妄想,不過她既然歡喜,便由著她去。

    厲蘭妡卻覺得有些不自然的地方,尤其是那隻黑熊的由來,她絕不信出自這樣偶然的疏失。其實她心底隱隱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只不肯說出來。

    厲蘭妡向擁翠道:「擁翠,待會兒太陽下山後,你讓小安子悄悄往獵苑去一趟,看能不能尋到什麼蛛絲馬跡。」

    擁翠面色驚疑莫定,「娘娘莫非疑心……可誰有這樣的膽子,膽敢謀害陛下?」

    厲蘭妡搖頭,「那人的目的未必在於此,我現在也不能肯定,還是得讓人親眼看看。」她看著身旁仍在傻笑的蘭嫵,搖了搖她的肩膀,「醒醒,咱們該去看一看肅親王了。」

    兩人一道去往太后宮邸,眼見蕭恕在一棵梧桐樹下焦急徘徊,大約是在等裡頭的消息。厲蘭妡有心給蘭嫵一個機會,於是向她道:「本宮先進去,你留在這兒,有什麼事自會喚你。」

    蘭嫵背地裡多麼活潑,這當兒卻侷促起來,「娘娘……」

    厲蘭妡拍了拍她的手心,「去吧。」

    厲蘭妡回頭張望了一眼,見那兩人仍在原地踏步,只得暗暗嘆息一聲,自己便搴帘子進去,也沒命人通傳,只說怕驚醒了房裡的病人。

    才走到門邊,她就聽到裡頭傳來聲音不大的對話。是太后遲疑的聲調:「越兒,今兒的事與你……」

    蕭越的氣息有些不順,「母后莫非以為是朕所為,是朕故意要害六弟?」

    「母后不是這個意思,只你自小與池兒不大對付,長大後雖然看著和睦了些,卻還是不及尋常兄弟親近,哀家總是擔心……」

    這不還是一個意思麼?厲蘭妡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她已經沒心情聽這對母子嘮嗑了,於是推門進去,親熱地笑道:「遠遠地聽到母后仿佛在和誰人說話,原來竟是陛下,不知何事如此熱鬧?」她躬身福了一福。

    蕭越微微向她點頭致意,「沒有什麼,母后,朕還得回去批摺子,六弟就麻煩您照看了。」

    前來探視的嬪妃老早就已來過,這會子已作鳥獸散,眼下蕭越也走了,殿中於是只剩下太后和厲蘭妡,外加一個病床上的蕭池。

    「肅親王可好些了嗎?」厲蘭妡對著空氣,這話自然是問太后的。

    太后愁容滿面,根本沒工夫搭理她,或者說不屑於搭理她,殿中於是有老長一段寂靜的沉默。

    厲蘭妡很少有覺得丟臉的時候,這次也不例外。她自得其樂地看著病人,只見蕭池上半身衣裳已解開大半,露出精壯的胸膛,只一床薄被松松蓋住。臂上纏著層層白紗,上面仍有鮮艷的血滲出,紅倒不怎麼紅,被空氣氧化得帶一點暗紫色,可見血漸漸在止住。

    蕭池才服了藥睡下了,太醫開的藥里大約有一點鎮靜催眠的成分,蕭池睡得很好,濃密的睫毛安穩地覆蓋住眼瞼——這種長睫毛是蕭家人的特色。蕭池的臉在睡夢中看來無比安詳,不仔細看還以為他死了。

    厲蘭妡輕輕用衣袖掩住鼻端,仿佛那股鐵鏽般的血腥味會侵犯她和胎兒——實則她悄悄打了個呵欠。

    忽聽房裡那一端的太后發聲了,「池兒自小體弱,哀家於是多疼他些,好容易慢慢養得平復健壯,他還是不讓哀家省心,越兒也是一樣。都說一碗水端平,一碗水如何端得平呢?這頭高一點,那頭便低些,只能穩著不動,若是左右顛簸地亂晃,只會將碗裡的水潑出來。他們都是哀家的孩兒,哀家一個都不能失去,可偏偏沒有一個與哀家齊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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