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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6:52:05 作者: 天行有道
    她望著厲蘭妡的眼嘆道:「哪怕妹妹如今不在我身邊侍奉了,我總還記得妹妹的好處,所以今日聽甄貴妃和賈淑妃在那裡挑撥,我真是生氣——妹妹,你不會聽她們的話與我生分吧?」

    厲蘭妡沒想到她會主動說出來,大出意料之外,忙道:「姐姐說的哪裡話,只要姐姐願意與我親近,誰也離間不了咱們。」

    於是兩人重修舊好,厲蘭妡領她進去看了三個熟睡的孩子,低聲敘了一回女人家常,才貼心地命人送應婕妤回宮。

    這之後應婕妤來得很勤,不止與厲蘭妡走動頻密,和孩子們的相處也漸漸增多。厲蘭妡對傅書瑤不怎麼放心,應婕妤反而使她安心許多——應婕妤的脾性是不容易使人喜歡的,討好大人不容易,打動小孩子也難,厲蘭妡一點也不擔心幾個小孩受她的迷惑——至少不會見了她就忘掉親娘。

    私底下,她仍叮囑蘭嫵和擁翠多留意著點,不可掉以輕心。蘭嫵詫道:「應婕妤倒不像有本事使壞的。」

    她真是一針見血,厲蘭妡不禁笑起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突然與我這樣好,我總覺得有些奇怪,寧可多費些心神,別上了不該上的當。」

    孩子一多,麻煩事情也多,照顧的人手往往分配不過來,忙得焦頭爛額。前幾天剛下過一場大雪,這一日是個燦燦晴日,孩子們在屋裡關了幾日,個個都巴不得要出去。明玉讓聶淑儀領去了;蕭慎尚小,只能蹣跚學步,厲蘭妡決定自己領他在院中走走;至於蕭忻,則有應婕妤主動請纓,厲蘭妡思忖一回,還是答應了她——總比讓傅書瑤趁虛而入好。

    應婕妤領著蕭忻在園中逛了一遭,覺得草木光禿禿的,無甚趣味,唯獨一角梅花甚是喜人,於是折了一束艷艷紅梅,讓蕭忻拿在手裡把玩著。

    行至御湖邊,可巧蕭忻道走累了,應婕妤便提議去湖中小亭歇歇腳。幾人沿著白玉石橋一徑上去,索索的風從兩邊吹來,像脖子上架著兩把清寒的刀。

    蕭忻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應婕妤摸了摸他的小手,覺得有些冰冷,皺眉道:「擁翠,大皇子別凍著了,不如你回去拿個手爐來烘著。」

    正是擁翠在旁邊照看,她猶豫著:「可是……」

    應婕妤兩彎秀眉緊緊蹙起,「你便這樣懶怠動彈,情願讓大皇子在冷風裡吹著,若凍壞了可怎麼著?我是嫌這裡離漱玉閣遠,不然自己回去也就拿了,哪裡用得著你!」

    擁翠見說到後來已有幾分嚴厲意味,不敢惹惱了她,忙答應著飛奔而去。

    這裡應婕妤便牽起蕭忻的手,親切地道:「忻兒,今兒應娘娘領你玩得高不高興?」

    蕭忻歪著頭想了一想,「高興。」

    這孩子,問句話還得費心思量,仿佛在思考哪種回答最能取悅對方,跟他娘一樣心思刁滑。應婕妤心下著惱,面上仍露出微笑,她蹲下身,「忻兒,告訴應娘娘,你父皇是不是很喜歡你母妃?」

    蕭忻仍舊想了想,「應該是吧。」

    應婕妤仍舊循循善誘,「那末,你父皇是否曾提起過立後之事?」

    「應娘娘問這個做什麼?」蕭忻有些警覺。

    一個兩歲多的孩子怎麼這樣難纏,應婕妤強笑道:「沒什麼,只是我與你母妃一向親厚,若她日後榮登鳳座,我也能托賴沾光。」

    這種直白赤-裸的話才使得蕭忻信服,他道:「父皇在母妃跟前沒說過,倒是跟傅娘娘稍稍提過一次,傅娘娘說母妃雖然出身低微,但已為陛下誕育三子,要立後也並非沒有資本,只是太后那一關難過,父皇當時沒說什麼,落後也不了了之。」

    應婕妤聽得心驚肉跳,原來蕭越真有立厲蘭妡為後的打算——她的重點抓得可真好——萬一厲蘭妡真成了皇后,她這個曾經的主子,卻將成為厲蘭妡所統轄的嬪御,豈不要成為滿宮的笑柄?她的前半生已經夠難堪了,後半生斷不能再這樣被人笑話。

    如此一想,應婕妤眼中凶光乍起,她死命盯著眼前的小人,沒了皇長子,「她」封后的機會至少要減少五成。

    善惡皆在一念間,勝敗也是。

    應婕妤定一定神,在冬日裡露出最溫暖的笑意,指著湖心的一個小白點道:「忻兒,你瞧,那裡是不是有一條魚在吐泡泡?」

    蕭忻終究年幼,好奇心盛,聞言立刻探出半身,從欄杆上焦急地張望,「在哪裡,我怎麼沒瞧見?」

    「在這兒。」蕭忻才扭過頭,應婕妤兩手按住他的肩,輕輕往外一提一送,輕而易舉地將他送入湖中。

    蕭忻在水中拼命地撲騰,嘴裡也咕嘟咕嘟地往外冒著水泡兒,真像一條吐沫的魚,又如一隻困在湖心的飛鳥。

    應婕妤再沒看一眼,似乎生怕自己心軟——雖然她的心已經相當硬。

    走出那道石橋時,她還是忍不住回頭,那孩子太小,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分明,可是那荏弱的姿態十分令人震撼。生命本就柔弱無依,何況似這樣幼小的生命。

    她剛害完人就已經後悔,可是她的膽子太小,膽小到甚至不敢回去相救,只能無聲無息地離開。

    ☆、61.第61章

    幽蘭館一片愁雲慘霧籠罩, 蕭忻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只穿著中衣,錦被蓋住半邊身子,小臉慘白,雙眼微閉, 有一聲沒一聲地咳著,看著實在叫人心疼。

    厲蘭妡站在床邊, 也不肯坐下,雖不曾落淚, 眼裡分明霧氣朦朧, 「吳太醫, 忻兒究竟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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