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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6:52:05 作者: 天行有道
談姑姑有著穩穩的聲線,「太皇太后聽聞陛下有疾,實在不能放心,定要奴婢過來看看。」
兩人對視一眼,為難道:「這……」
談姑姑的聲音毫無起伏,「奴婢知道兩位主子的顧慮,可奴婢都這把年紀的人了,即便真有個什麼,那也是命中注定、死得其所,太皇太后也是這個意思,原本她老人家還要親自來的,是奴婢說她身子弱,狠命勸住了她。兩位主子無需擔心,如今奴婢只需要遠遠地看上一眼,回去向太皇太后復命即可。」
甄玉瑾率先發聲:「既如此,姑姑可得小心些,別累著自個兒。」
兩邊的侍衛放下屏障,談姑姑目不斜視地走進來,江澄心瞅准機會,如離弦之箭般竄進去,旁人攔都攔不住。
甄玉瑾氣得大喊:「江澄心,你好大的膽子,是將本宮的吩咐不放在眼裡麼?」一面下令侍衛將其捉住,免得驚擾了聖駕,無如江澄心的身段溜滑得很,一時竟圍堵不住。
雙方正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忽聞病床上似有異動,昏睡中的蕭越一雙俊眼安靜地閉著,嘴唇微微開闔,「蘭妡……」
他叫的是那個人的名字。
眾人都驚疑不定,甄玉瑾勉強笑道:「談姑姑,本宮方才沒聽錯吧,陛下確在說夢話麼?」
談姑姑的面容依舊平靜,「陛下方才是說了夢話,只是聽不大清,想來也就是些胡言亂語,不值得什麼。」
仿佛為了推翻她的話,病床上的蕭越翻了個身,伸手在頸窩裡撓了一撓。他臉對著牆,聲音卻清晰可聞地傳出來:「蘭妡。」
眾人的臉色都變了。
☆、第52章
送走談姑姑,賈柔鸞的笑容已有些勉強,「看來陛下仍一心記掛著厲昭儀,睡里夢裡也忘不了她。」
甄玉瑾沉著臉一語不發,旁邊的江澄心見兩人顧不上將她趕出去,便大著膽子道:「厲昭儀已不再是昭儀了,現在叫濟元師太,這位濟元師太對太皇太后很是關心,前些日子還特意托人送來平安符呢!」
語罷,她稍稍斂衽,恭敬地退出去。
甄玉瑾粉面上含著勃勃怒意,「這個厲蘭妡,在佛寺里還這樣不安分,沒準哪一日就會東山再起!」
賈柔鸞輕聲道,「與其費心提防,不如斬草除根來得方便,甄姐姐,你說是不是?」她抬起瑩白清秀的臉龐,薄薄的黑眼珠里含著詭秘的笑意。
甄玉瑾意會過來,不禁笑道:「到底是妹妹心思敏捷,這麼快就想到應對之策。」
繡春館裡,談姑姑將方才所見悉數告知病榻上的太皇太后。老婦人握著茶杯,面上仍似磐石不動:「越兒真在夢裡叫了那個人的名字?」
談姑姑陪笑道:「奴婢先也以為聽岔了,誰知陛下接著又叫了一聲,連甄貴妃她們也聽得清清楚楚。」
「夢裡說的話總不會有假。」太皇太后放下茶杯,輕輕嘆道:「看來越兒真對她心動了。」
談姑姑道:「現在可以確定陛下的心意了,那麼您是不是……」
老婦人擺了擺手,「不急,皇帝還病著,況且此事仍需從長計議。」她忽然輕輕咳嗽起來,談姑姑將帕子遞過去,太皇太后就勢唾在帕上。
談姑姑瞟了一眼,只見一口濁痰里夾雜著點點紅絲,不覺心驚肉跳。
老婦人察覺她神色異樣,淡淡道:「怎麼了?」
談姑姑忙將絲帕藏到背後,笑道:「沒什麼,您老人家不要多想。」一顆心卻漸漸沉下去。
白漪霓因甄璧癱在床上,委實不好出門,因藉口家宅不寧,需要消災解厄,將厲蘭妡請到甄府做了一場小小的法事。
好在其他人也不認得她,厲蘭妡仿照寺中姑子平常的樣式,裝模作樣地舞了一陣,虛應差事。
中途暫歇時分,白漪霓將她請到房中喝茶。厲蘭妡合掌道:「貧尼雖然盡己所能,尊夫的病勢仍得聽從天命,能否好全,得看神佛是否願意庇佑。」方才她去甄璧房中,只見那俊俏郎君臉色青白慘澹,下身盡以棉被覆住,可見底下是何等慘象。
白漪霓眼裡一片繾綣情意,「他若好了,自然是我之福;如若不好,我拼盡一生來陪他就是。」她會心地看了一眼厲蘭妡,擯棄偽裝道:「其實我這次找你過來並非為了璧郎的事,而是另有一樁要務告訴你。」
她停了一瞬,「陛下臥病在床,尚昏迷未醒。」
厲蘭妡連眼睫毛都沒眨一下,只靜靜看著對面的人。
白漪霓詫道:「你不擔心麼?」
「貧尼既已是修行中人,俗世紛擾自然與己無礙。」
「得了,我不信你真能心如止水。」白漪霓撇了撇嘴。
厲蘭妡方始嘆道:「心不靜又能如何呢?明知自身無能為力,為其煩擾又有何益?」她適時地在眸中流露出一絲隱憂。
白漪霓同情地看著她,輕輕嘆了一聲。
天色已晚,沉沉的月升上來。厲蘭妡和蘭嫵坐在甄府的馬車上,由專人送她們回圓覺寺。
蘭嫵小心覷著對面,「你真不擔心陛下麼?」
厲蘭妡安靜地閉著眼,「不過是一點風疹而已,死不了人的。」
蘭嫵不禁瞠目,為她這話的大膽和無忌,她輕輕道:「你是否心中怨怪陛下?」
「怨?我為什麼要怨?」厲蘭妡輕輕笑起來,「他要做他的孝子,我要做我的寵妃,只有利益的糾葛,感情的恩怨是談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