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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6:52:05 作者: 天行有道
☆、第47章
濟慈師太倒是神采奕奕,當她來到厲蘭妡房中時,身後跟著三五侍從,手裡分別持著熱水、剪刀、巾幟等,赫赫揚揚,是要大幹一場的陣仗。
厲蘭妡詫異道:「住持這是何意?」
濟慈慈眉善目地笑道:「娘娘既然身入佛門,便應剃斷鬚髮,以示斬斷塵緣。」
厲蘭妡最得意的就是一把好頭髮,倘若滿頭青絲盡數削去,再長起來可就難了。厲蘭妡眉毛一橫,蘭嫵伶俐地開口:「昭儀娘娘既是入貴寺祈福,想來蓄髮修行也無妨。」
濟慈為難道:「這……恐怕不合規矩……」
蘭嫵敏捷地接道:「師太所言的誠心僅止於表象麼?真正心中無物,縱然身處錦繡堆中亦能參透佛法;倘若雜念叢生,即便落髮去衣又有何用?有言『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師太莫非連此都不曉得麼?」
牛不喝水強按頭,也得按得住才好。濟慈不意她這般伶牙俐齒,不禁愣住,強笑道:「不想蘭嫵姑娘也精通佛理,也罷,剃度就不必了,不過厲昭儀既已遠離俗事,自當廢去身份名位,另擇一法號為宜。」
厲蘭妡微笑道:「這是自然,還請住持代為賜名。」
濟慈見事情遂願,正要開口,蘭嫵忽道:「不知娘娘該從何輩?」
「這個麼……既由貧尼代為賜號,自然從妙字輩。」
「然則厲昭儀的資歷與宮中諸位主子等同,若真如此行事,豈非住持您比各位貴人還長了一輩麼?」蘭嫵侃侃道。
妙殊在一旁助攻,「是啊,住持師父,厲昭儀縱然不與太師傅比肩,至低也應與您和監寺師叔等同,怎可與我們這些人相提並論?」
濟慧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暗恨她胳膊肘往外拐。濟慈卻只能沮喪地道:「蘭嫵姑娘說的有理,如此,貧尼便代先師收徒,為娘娘賜一號『濟元』,濟元師妹,你若是不計較,就請向著先師的牌位叩一個頭罷。」
厲蘭妡當然不計較,她既能對活人折腰,也肯向死人低頭——只需要這麼一個小小的舉動,她就能在輩分上壓過那些小尼僧,無需怕她們對自己指手畫腳。
儀式結束後,濟慈一個眼色,濟慧悄悄將妙殊叫到一邊,叱道:「妙殊,你是在這庵里長大的,你忘了是誰把飯你吃,竟這樣幫著外人?」
妙殊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監寺師叔,濟元師叔雖是奉旨離宮修行,照說與宮裡再無瓜葛,可您想想,若咱們個個苛待於她,難免使其心中生出怨恨,恐怕恨透了咱們,倒不如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如此才更好成事不是麼?」
濟慧聽得眉開眼笑,「想不到你這小妮子竟這樣有手段,我素日倒小看你了,也好,就這樣辦,虛虛實實,她們才沒有防備。」
妙殊舒了一口氣,也陪著笑意,她心中另有一番計較:濟慈和濟慧奉了宮中主子的囑託,才想百般折辱厲昭儀,她縱然幫著作踐,也只是錦上添花,得不到上頭重用;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幫助厲昭儀——厲昭儀畢竟生下了皇長子,未必沒有翻身之機,萬一真有那日,自己的功勞可就大了。
賜號之後,厲蘭妡正式成為庵中一員,妙在她算長輩,那些小尼僧見了她還得半恭不敬地稱一句師叔,尋常粗重活計也勞煩不動她,厲蘭妡每日只需要裝模作樣地做做功課即可,日子過得清閒無比。
數日之後,厲蘭妡就發現自己命蘭嫵新加的那道門閂悄無聲息地損壞了,她也沒命人修理,只是聽之任之,仿佛渾然沒有瞧見。
至晚,兩人正在熟睡,門吱呀一聲推開,一道人影悄悄溜進來,那人熟極而流地滑向門邊的桌案——兩人的包袱就放在那上頭。
她正要將包袱打開,油燈倏然一下亮了,厲蘭妡笑盈盈地從床上爬起,「濟慧師姐怎麼這樣晚還不睡,反而有興來看我?」
來人果然是監寺濟慧。她面露尷尬,「我才瞧見有個人影在這邊,因此過來看看,恐怕有竊賊偷入。」
厲蘭妡笑得更歡,「原來如此,難為監寺師姐還穿得這樣齊整。」
濟慧一看身上,從裡衣到外裳一應俱全,的確不像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她不免更加侷促。
厲蘭妡輕輕掩上門,由衷道:「監寺師姐的意思我也明白,可惜師姐打錯主意了。」她將包袱解開,裡頭的東西盡數抖落在桌上,卻只有幾件乾淨的衣衫,別無他物,樸素得令人心疼。
濟慧不禁露出幾分失望,口中道:「師妹,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在懷疑我麼?」
厲蘭妡逕自道:「我此番出來得匆忙,身無長物,沒什麼可以孝敬師姐的,只有這一樣——」她從枕頭下取出一個赤金項圈,「勉強可以入眼,還請師姐笑納。」
那項圈做工精巧,金光耀目,一看就是值錢之物。濟慧面露喜色,忙推辭道:「師妹這是什麼意思?我可不要你的!」一雙溜滑的手卻不自覺向項圈伸過去。
厲蘭妡順水推舟地遞給她,「一個項圈值得什麼,我初來貴地,往後還得多勞師姐照顧,權當一片心意罷了。」
「既是妹妹誠心,我也只好卻之不恭了。」濟慧將金項圈在衣襟上擦了擦,忙揣進兜里。她的眼睛格外尖利,又瞧見枕頭的縫隙下另有一樣金綠璀璨的物事。
厲蘭妡察覺到她的目光,笑道:「那是一對翡翠鎏金鐲,我帶出來的只有這兩樣,那一樣與了你,這個是打算在太后的千秋上作為壽禮的,卻不好請師姐笑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