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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6:52:05 作者: 天行有道
    回到幽蘭館,蕭越果然已經等候在內,見到厲蘭妡的一刻,他嘆道:「現在朕明白你往日等朕的心情了。」

    他以為這句話是深情的機鋒,在厲蘭妡聽來卻只是自大的宣告——他憑何以為自己會為他苦苦等候,甚至化作望夫石?

    不過,也許她的確有那麼一點心情呢?裝得太久了,誰也難保那諸多假裡不會摻上一點真。

    蕭越見她失神,一揚手將她攬住,「怎麼去了那麼久?莫非傅妃在你眼裡比朕還重要麼?」

    厲蘭妡倚在他懷中,樂得讓自己省點力氣,「臣妾不過和傅姐姐說幾句閒話,陛下就醋妒成這樣,陛下每日面見那麼多大臣,臣妾的醋缸不該漫到海里去了?」

    蕭越颳了一下她的鼻子,「屬你能說會道!」

    厲蘭妡伸手抱住他的頸,「陛下方才為什麼不疑心臣妾?」

    「因為朕知道你不會做那樣的事。」

    看來她在蕭越心中的形象還是很美好的,倘若蕭越知道自己受了多年的欺騙,不知道會是什麼表現。厲蘭妡頑皮地笑道:「倘若臣妾真是個壞人呢?陛下還會不會喜歡臣妾?」

    蕭越認真想了一回,「朕或許會討厭你,可是仍不得不喜歡你。」

    厲蘭妡失笑,「這叫什麼話?可以同時喜歡和討厭一個人嗎?」

    「為什麼不行?討厭,是從理性上而言;喜歡,卻是感情的自然體現。朕已經習慣於喜歡你,就算你不再是從前的你,朕也無法改變這種習慣了。」

    厲蘭妡有一瞬間的恍惚,她知道有的男人可以將情話說得很動人,蕭越顯然不是,可他現在的話的確很像情話——厲蘭妡不願承認自己被打動了,可她的確有一點感動。

    蕭越的氣息咻咻拂在她耳邊,帶著雄性的熱力,這是真的;他唇上才將刮過,如今又冒出了密密的青茬,刺得她的肌膚一陣陣發癢,這也是真的;他烏黑的發、圓亮的眼、強健的身軀、合體的衣裳,這些都是真的,他整個人都具體可感,不像是假的,倘若她在一個虛擬世界裡所體驗到的處處都是真實,她是否還分得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是否還有必要追求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厲蘭妡覺得很迷惘。

    賈素鶯的風光大葬就像是掠過水麵的一隻孤雁,僅僅濺起了一圈波紋,終究沒能留下什麼,日子依舊照常過去。那三位同伴也未對她的離世展露出過多的情緒:武更衣被困在遠離人世的湖心小築,她無從知道外界的消息,外界也無從知道她;黎良人頗有其父內閣學士之風,為人沉穩貞靜,不喜結交;至於江美人,她知道蕭越沒把目光投注在她們這些新人身上,因此一心一意侍奉太皇太后,企圖另闢蹊徑,而厲蘭妡也懶得去與她爭鋒——她離預定的產期越來越接近了,頂好待在家中,哪裡也不要去。

    洪正六年四月二十八日,厲蘭妡生下了她的第三個孩子,和蕭忻一樣是個男孩兒,蕭越為他取名叫慎。

    明玉的生辰是五月二十八,蕭慎比他姐姐足足小了一年又十一個月。

    為什麼不是恰好兩年?厲蘭妡有時候不無遺憾地想。她喜歡湊個整數。

    不過,她也的確沒有多少遺憾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加上新封的昭儀之位,她成為名正言順的九嬪之首。她一直在穩步朝前,走得不快,可是相當穩,總有一日她能走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九重鳳座或其他,只要她願意努力,無一不是唾手可得。

    她自然是願意努力的。

    ☆、第43章

    據說命途高貴的人出生時往往會帶來祥瑞之兆,譬如瑞雪,譬如甘霖。蕭慎顯然沒有這樣的好福氣,伴隨他而來的是一場綿亘日久的大旱,從南邊一直蔓延到京城,成為今年上半年最大的一場災禍。

    自然,不管外邊如何困苦,皇城裡的生活依舊優渥,不過在這樣艱難的局勢下,有些地方難免也束手束腳起來。

    厲蘭妡好不容易哄著蕭慎睡著,已經出了一身的汗,裡層的衣衫也黏在皮肉上,待要衝個澡,蘭嫵為難道:「今歲不比往常,天氣格外熱得厲害,幾個月都沒下過一滴雨,聽說不少地方的水井都乾涸了,宮中的水也金貴起來,各宮都有一定的限度,輕易不能越過的。」

    厲蘭妡知曉其中不易,也便點頭道:「也罷,晚間臨睡前再洗吧。」她忽然憶起蕭越這幾天來得不如往常頻繁,有心去他面前打打眼,於是吩咐道:「蘭嫵,將早起做的綠豆湯呈上來,我要去太儀殿面見皇上。」

    蕭越正在為國事煩憂,明玉聰明乖巧,善解人意,或者能令他開懷。厲蘭妡想了一想,看著女兒道:「明玉,我要去見你父皇,你要不要跟著?」

    明玉巴在蕭慎的搖床邊,烏黑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襁褓里的小人,「我不去,我要留在這裡看著弟弟。」

    說也奇怪,明玉對蕭忻不怎麼熱衷,對這個剛出世的二弟卻格外有興趣。也許是因為他太小,令人有一種保護的*:蕭慎不及蕭忻那般壯健,生得瘦弱些,臉色也有些蒼白。厲蘭妡起初擔心他或許從胎裡帶來什麼弱症,及至請吳太醫仔細瞧了一瞧,知道無礙,才肯放心。

    明玉有這樣的責任感是好事,厲蘭妡道:「那你可得仔細照看著,母妃先走了。你若是想念父皇,記得改天自去看他。」

    到了太儀殿,蕭越仍在案前翻看奏摺,神情卻不及往常那般閒逸,顯得有些焦躁。他對厲蘭妡的態度仍很和氣,「你才出月子,該多休養幾天才是,怎麼偏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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