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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6:52:05 作者: 天行有道
那竟是一個死人!賈素鶯的心幾乎從嗓子眼跳出來,她死死捂著嘴,生怕自己驚呼出聲。
那幾人卻兀自交談起來。蘭嫵嘆道:「娘娘也不知怎麼著,了了這樁事還不算,定要咱們將那人的屍首抬來與她瞧過,她才肯放心。」
擁翠噓道:「你小聲點,萬一被人聽見就不好了。」她的眼睛恍若無意地向這邊瞟來。
賈素鶯忙低下頭,不敢被她們發現。
蘭嫵哼了一聲,「她麼,有什麼可怕的,眼下是別人,很快就會輪到她了,咱們用不著驚惶。」
唯獨小安子始終一言不發,沉悶地向前走著,他不像活人,倒像一個在暗夜中踽踽獨行的鬼魂。
三人漸漸遠去,賈素鶯則身不由主地坐在地上,脊背緊緊貼著牆,一陣冰冷——她的寢衣已被冷汗浸得透濕。
厲婕妤眼裡揉不得沙子,一旦她的所作所為被她發現,厲婕妤很快就會拿她開刀,她必須及早想個辦法抽身。賈素鶯默默地想,心頭的恐懼像潮水一陣陣漫上來。
她委實不想在這個活地獄裡待下去了,否則哪一日成了孤魂野鬼都不知道。
賈素鶯很快就病倒了,先是水米不進,漸漸四肢發軟,連走路都走不得,只能整日在床上躺著。
她幾天沒去請安,甄玉瑾作為一個勤謹體下的後宮領導人,得了消息後便領著眾人前來探望。她坐在賈素鶯床邊,看著她憔悴蒼白的面色,憐憫道:「賈妹妹究竟得的什麼病?」
厲蘭妡無計可施地絞著手絹,「嬪妾也不知,嬪妾本打算叫太醫來診脈,無奈賈妹妹執意不肯,嬪妾也沒辦法。」
賈素鶯的秀髮因營養不足而枯槁,中間還分了叉。兩條眉毛也瘦得支稜稜的,像展翅欲飛的蜂鳥,幾欲從皮膚上脫落;嘴唇發白,唇紋更顯深刻。連眼睛都沒了神采。
甄玉瑾伸手在她額上試了一試,「沒有發熱,想來不是風寒之症,但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賈素鶯微微喘著氣,「貴妃娘娘不必憂心,嬪妾不過是胎裡帶來的一點弱症,究竟稱不上病。只是此處太過偏僻,濕氣又重,所以總是懨懨的沒有精神。」
甄玉瑾聽出這一層意思,頷首道:「原來如此,想來換個環境大概會好些。」
賈柔鸞眼看計劃被打亂,急道:「阿鶯,你可得想清楚,你真要離了這裡嗎?」
甄玉瑾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淑妃妹妹是什麼意思,賈才人是你的親眷,莫非她的性命在你看來不值一提麼?」
賈柔鸞臉上一紅,「貴妃姐姐誤會了,我只是覺得阿鶯在此處住慣了,興許換了地方,病情反而加重呢?」
「我看未必,」甄玉瑾哼了一聲,「這幽蘭館本就不是什麼好地方,從前的田美人不是暴斃了麼?只是厲妹妹命大,才安安穩穩地降住了這些年,旁人未必有這樣的好運氣,你妹妹身子弱,看來的確與此處不相宜。」
她說歸說,順便還不忘排揎厲蘭妡一頓。厲蘭妡卻只是淡淡一笑,並不應答。
甄玉瑾又轉向傅書瑤,「傅妹妹,自從武才人去了,你那裡空出兩間房來,不如將賈才人搬過去,你意下如何?」
傅書瑤眉目清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嬪妾敢不從命。」
甄玉瑾又道:「厲妹妹,你呢?」
「謹遵貴妃娘娘調度。」厲蘭妡恭敬致禮。
看到眾人悉數聽她差遣,甄玉瑾面露得色,起身道:「那末,此事就這樣定了。」
事已至此,賈柔鸞也不好多說,她悄悄看了病床上的賈素鶯一眼,見她黯然垂首,神情非常奇異,心下不禁暗暗納罕,卻也無計可施,只能一步三回頭地跟著甄玉瑾出去。
眾人散後,厲蘭妡坐到賈素鶯床邊,柔聲向她道:「賈妹妹,可惜你來我宮裡才不到一個月,這麼快就要走了,姐姐心裡還真是捨不得。」
賈素鶯看她仿佛看洪水猛獸,至於厲蘭妡說了什麼,她一概沒聽清楚,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因此一律訕笑著敷衍過去。
厲蘭妡潦草安慰了幾句,便轉身走開。賈素鶯鬆一口氣,拿袖子拭了拭額上的汗,真覺得自己剛經歷大病一場——她當然沒病,所謂的虛弱全是餓出來的,不做得真一些,怎麼哄得過旁人,尤其是那位精明的堂姐。她想她大概要辜負父親和賈家的囑託了,得寵雖然重要,但性命更要緊。她還年輕,她不想早死。
厲蘭妡進到自己寢殿,方撲哧一聲笑出來,向蘭嫵贊道:「你們的戲演得很好,不然她不會這樣相信。」
蘭嫵笑道:「生死關頭,再膽大的人也會退縮。何況經了這一番功夫,由不得她不信。至於武更衣是否仍舊存世,反正她遠在湖心小築,旁人無從查證,一切全取決於賈才人一念之間。」
厲蘭妡沉著道:「到了傅妃那裡,想來她這病該漸漸好起來了。」
「婕妤是擔心賈才人死灰復燃麼?」
厲蘭妡平心靜氣地道:「她這團灰何曾熄滅過?我的目的不過令她離了這裡,至於她是否仍不改初心,我管不著,也懶得去管,若陛下喜歡,用不著她費心勾引;若陛下不喜,她出盡百寶也不中用。我根本無需理會。」這是傅書瑤曾對她說過的一套理論,如今厲蘭妡活學活用在這上頭,覺得出奇的合適——她發現傅書瑤經常能說出一些很有道理的話,這姑娘真是個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