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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6:52:05 作者: 天行有道
懷著這樣良好的希冀,賈素鶯腳步輕快地回到幽蘭館,經過那扇半掩的院落時,她隱約聽到兩個低低的女聲。在幽蘭館住了這些天,賈素鶯對這裡的一切都瞭若指掌,甚至包括每個人的嗓音。
她聽出這兩個人就是蘭嫵和擁翠。
她們是厲蘭妡的貼身侍女,不好好伺候,跑到這裡鬼祟什麼?賈素鶯待要出去義正辭嚴地訓斥她們一頓,轉念一想,或許其中有什麼奧秘,也許跟皇帝有關——她不願放過任何一個有可能得寵的機會。
賈素鶯躲在一棵繁茂的石榴樹下,火紅的石榴花開滿枝頭,恰好將她的身形遮得嚴嚴實實。賈素鶯從院牆的缺口向裡頭張望,果然看到蘭嫵和擁翠站在花從前面,面貌雖然瞧不大清,看服色的確是她們。
卻聽擁翠道:「武更衣自從去了湖心小築,聽聞嘴裡很不乾淨,竟沒日沒夜地咒罵娘娘,著實大不敬。」
蘭嫵冷笑道:「武更衣是個沒腦子的,仗著有幾分姿色就敢胡作非為,娘娘早就看她不順眼了,如今略施小計將她趕走,已是寬容至極。誰知武更衣竟這樣不惜福,既如此,娘娘也不必留她這條性命了。」
擁翠一驚,「你這樣說,是否娘娘已有了籌劃?」
「不然呢?娘娘的性子你我是最清楚不過的,看著溫柔和氣,其實睚眥必報。武更衣這樣不識好歹,娘娘就更不必客氣了。何況斬草要除根,自然得這樣才能永保萬全。」蘭嫵將手橫在頸間,比了個殺頭的手勢,壓低聲音道:「娘娘已經吩咐了,命咱們在武更衣每日的飯食里加一點磨碎的烏頭,悄無聲息地將她毒死,神不知鬼不覺。」
擁翠有些猶疑,「武更衣雖然獲罪,終究是個主子,且飲食都是由陛下專派的侍衛乘小舟送去的,看守嚴密,恐怕不容易做手腳罷?」
蘭嫵嗤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陛下所派的侍衛又如何,照樣能被我們收買。何況他們在宮中的日子不比你我短,自然更有眼色,知道該投奔誰。武更衣已經失寵,看來再沒有翻身的機會,咱們娘娘膝下卻有皇長子和一位公主,正當風光,莫非連一個落罪宮嬪都處置不得麼?即便哪一日事泄,以陛下對娘娘的寵愛,頂多訓斥幾句,定不肯深怪的。」
擁翠面上有所不忍,「可是……那終究是一條人命呀!武更衣雖然魯莽急躁,終究罪不至死,娘娘何必非殺了她不可呢?」
蘭嫵嘆道:「我何嘗不是如此想,可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咱們在厲婕妤手底下討生活,自然得聽她的差遣。我只盼著過了這一樁好歹能消停幾日,不然這幽蘭館真成了白骨滿園了!」
賈素鶯聽在耳里,只覺得心驚肉跳。武吟秋已經落到這般田地,厲婕妤竟還要趕盡殺絕!而且聽蘭嫵的意思,仿佛她做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遭,莫非這滿園的鮮花,都是以屍骨作為肥料,方能生長得這般繁茂猙獰?
賈素鶯聞著飄來的陣陣花香,覺得胃裡止不住泛起噁心,仿佛香氣中夾雜著屍臭氣。她情不自禁乾嘔起來。
那兩人的談話卻已進入尾聲,蘭嫵道:「娘娘讓我準備的東西還沒買全,我得出去提點他們,不然誤了娘娘的事,恐怕娘娘連我也會怪起來。」
蘭嫵匆匆走到院外,賈素鶯忙閃身低頭,將自己掩蔽得更好,她可不想被蘭嫵發現——老實說,聽了這一番談話,她覺得自己晚飯都不定能吃下去。
晚間用膳時,賈素鶯看著的確很沒胃口——蕭越沒有過來,厲蘭妡於是叫了她搭夥。當下厲蘭妡關切地說:「賈妹妹,怎麼沒看到你動筷子,是飯菜不和你的口味麼?」
賈素鶯忙道:「婕妤多心了,嬪妾只是中午吃得過飽,這會子不大吃得下。」
「那么妹妹嘗嘗這個,有點鮮味,胃口多少能提上來。」厲蘭妡親切地將一塊燒好的瑤柱遞給她。
賈素鶯夾起那黏膩的肉片,滑溜溜的像夾著一條舌頭,她想起白天的事,忽然又是一陣反胃,她驀地放下筷子,將頭歪向一邊嘔吐起來。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有了身孕。
厲蘭妡驚詫地看著她,「妹妹,你沒事吧?」
賈素鶯接過蘭嫵遞來的巾帕,卻幾乎不敢正眼看她。她細細拭淨臉邊的汗,方勉強笑道:「娘娘,嬪妾無礙。」
之後的幾日賈素鶯一直處在焦慮的狀態中,不僅食不知味,而且睡不安寢。她時時留意此間的舉動,儘管心裡很清楚,即便厲婕妤真的動手,也不會讓她有所察覺;另一方面,她卻由衷地希望自己那天聽錯了,蘭嫵和擁翠不過開個玩笑——不過她們並不知有人旁聽,這玩笑又說與誰人?
五日後的夜晚,賈素鶯在睡夢中被一陣窸窣的響動驚醒。她這邊偏殿窗戶正對著外邊的院落,鳥語蟲鳴清晰可聞,不過這聲音顯然並非自然的呼喚。
人都有好奇心,尤其是在她現在疑心病犯了的情況下,更希望一探究竟。賈素鶯輕輕下床,赤足走到窗邊,將窗紙推開一道小縫,覷著眼朝外邊張望。
眼前竟是一副兩條春凳組成的擔架,小安子在前邊抬著,蘭嫵和擁翠則搭住後首。二女力弱,擔架稍稍向後傾斜,那窸窣的響動來自於凳腿與地面刮雜出的聲響。
賈素鶯的眼睛向中間瞟去,只見擔架上覆著一張白布,底下蓋著東西,是長條狀的物體,還稍稍向上隆起。一陣微風吹過,白布翻了一翻,裡頭竟然露出一縷青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