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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6:52:05 作者: 天行有道
「那末還是厲婕妤攛掇你來這兒。」太后冷笑起來,「你果然寵愛她,寵愛到為了她的一句軟語就來違背哀家的意思。」
蕭越靜靜聽著,不為所動。太后嘆道:「皇帝,若你只是尋常人,偏愛一人也無妨;可是身為人君,這卻是大忌啊,只有廣納後宮,多多繁育子嗣,才能永保江山太平。倘若因寵失正,卻是埋下禍患之端,難免日後掀起波瀾。且你瞧瞧有哪個是像你這樣的?遠的漠北王就不說了,就說你的兄弟淳親王,他府中的姬妾比你多上兩倍有餘,連池兒也勝過你,你還是個皇帝,莫非白擔了虛名,後宮卻只有這幾個佳麗麼?」
蕭池這個名字仿佛刺痛了他,蕭越晃了一晃,仍堅持道:「厲婕妤多子,有她在,朕無須擔心後嗣不繼。」
太后嗤道:「厲婕妤再能生善育,她也不過是一個人,究其一生能生下多少,何況她的出身擺在那裡,到底不算高貴。」
她看蕭越面色不愉,於是轉換了一副態度,婉轉道:「越兒啊,哀家知道你寵愛厲婕妤,可你知不知道你此舉正是害她?所謂槍打出頭鳥,如今宮中嬪妃稀薄,她一出挑,人人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難免有人動了妄念。你瞧瞧,就你們在圍場的這些日子,出了多少事兒,險些還丟掉性命!」她話鋒一轉,「但若來了新人就不一樣了,她們的注意被分散,厲婕妤反而鬆快許多,所謂木隱於林,這才是對她真正的保護呀。」
「母后怎說都好,只是選秀一事太過重大,且勞民傷財,朕委實沒有精神。」蕭越臉上顯出疲倦。
太后盯著他瞧了半晌,幾乎疑心厲蘭妡是個狐狸精變的,把自己兒子的精氣神吸走了。末了,她總算道:「罷了,你既實在不願,哀家這裡倒有一個折中的法子,也不必說選秀,只需找一個由頭,將官宦之家有適齡的女兒請進宮中,咱們放眼挑上一挑,有合適的便選做妃子,這回可不許你說不情願。」
如此,選秀一事便算變相定下來了。厲蘭妡得到這消息並不意外,她知道太后是位堅強有決斷的女性,絕不會因為蕭越的一句反對輕易放棄,頂多設法包裝一下。有個孝字壓在頭裡,蕭越總得尊重她的意見。
不過,這個結局比她預想中好上許多,至少從數量上加以遏制,她可以少費些精神。
數日之後,太后便舉辦了盛大的賞花宴,廣邀官家女兒奔赴宮中——妙就妙在都是適齡女子。她怕厲蘭妡橫施阻撓,藉口她有身孕需要休養,恐怕外人衝撞,命令她留在宮中不得出來。因此賞花會的主辦方就只有太后、甄貴妃、賈淑妃三位,聽說蕭越早朝完也會去打個過。
厲蘭妡倚在幽蘭館門首,看著外邊綠樹掩映,繁華叢叢,清脆的鳥語中隱約夾雜著青春少女的歡笑,她臉上的神情卻是既緊張又興奮——她生來是喜歡戰鬥的,與人斗,其樂無窮。
蘭嫵卻替她發愁,「太后娘娘不許您出去,咱們也沒個底,不知道這回選進來的是什麼新人物。」
厲蘭妡鎮定得出奇,「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倒不信誰能吃了咱們。」
選秀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一共只得四位,這還是因為蕭越攔在頭裡,不然只怕更多。厲蘭妡命蘭嫵將名冊取來瞧時,只見一位是工部侍郎之女武吟秋;一位是內閣學士的閨女黎香泉;再一位是賈家的苗子,當今那位賈淑妃的從堂妹,名叫賈素鶯;最後一位是江澄心,她父親不過一個小小的知縣。
厲蘭妡咦道:「太后的眼光何等高挑,怎麼瞧上了一個知縣的女兒,她有什麼出眾之處麼?」
「倒不見得多麼出挑,不過——」蘭嫵悄悄將手放在耳畔,「聽說這位江小姐同太皇太后沾點親戚關係,這就不一般了。」
太皇太后原是姓江,不過江這個姓氏不算稀奇,況且她從未聽太皇太后說起自己的親戚故舊。厲蘭妡下意識地道:「是誰說的?太皇太后親口說的麼?」
「太皇太后並未現身,不過這位江小姐話里行間暗示出這一點,太后娘娘少不得給她三分薄面。」
太后當然當然不可能親自去找自己的婆母對質,不過這個江澄心——她若敢撒這種謊,未免太大膽了些。厲蘭妡皺起眉頭。
蘭嫵又道:「聽聞有兩位姓甄的姑娘亦來參會,不過都悻悻地落選了。」
「主意雖是甄玉瑾提的,決定權卻在太后手上,」厲蘭妡笑起來,「甄貴妃這回失算了。」
入選的旨意已經下來,眾女都侯在家中,只等位分定下來,三日後便可進宮。
厲蘭妡提著一盅紅棗百合羹,款款走進太儀殿。蕭越正在伏案疾書,一見她來,忙將她手上東西放下,扶她到旁邊椅上坐下,嗔道:「你懷著身孕辛苦,何必大老遠地跑來?」
「臣妾再辛苦也比不上陛下每日的辛苦,批閱奏章之餘還得去御花園賞花,來回奔波。」厲蘭妡含蓄笑道。
「你都知道了?」蕭越微有些尷尬。
「事關陛下終身大事,宮中何人不知。」厲蘭妡笑道,「不過臣妾願意體諒,陛下正在血氣方剛的年紀,臣妾懷著身孕不能侍寢,來些姊妹分擔也好,免得陛下浴火難消——」她輕輕咬著唇,「活活把自己燒死。」
蕭越沉著臉,忽然變成哲學家,「人之所以有別於禽獸,就在於人能克制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