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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6:52:05 作者: 天行有道
    擁翠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一聲,連分辯亦不敢分辯。她只感覺厲蘭妡繁複的裙尾輕輕從她面上拂過,耳邊猶自傳來她的低語:「每個人都想為自己謀得更好的生活,這無可厚非,前提你得知道哪方才最好。」

    七月流火,暑氣漸散,天氣漸漸涼爽下來,而轔轔的車隊也終於出發。厲蘭妡看了看隨行的同僚,加上她自己一共六位宮妃。除了蕭越先前提起的甄玉瑾、賈柔鸞、傅書瑤,還有兩位是霍婕妤和白婕妤。

    白氏為漠北皇族之姓,這位白婕妤早前也是漠北送來修好之用,稱是漠北郡王之女,後來才查清不過是一般貴族冒充,蕭越得知實情後並未大發雷霆,依舊封為婕妤,好生相待,漠北於是愈發抱愧在心。蕭越帶上她,想必也有自己的用意。不過,霍成顯為什麼會跟來?

    厲蘭妡皺起眉頭,悄聲向蘭嫵道:「霍婕妤不是尚在禁足中麼,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蘭嫵不愧宮中萬事達之名,很快便予了回應:「據說是傅妃娘娘勸的皇上,說這回安平侯世子隨行在側,若見不到姊姊,恐怕心中難安。」

    傅書瑤倒會抓人弱點,不過她為何這樣做,僅僅因為霍成顯是她表姊?厲蘭妡望著遠處談笑風生的傅書瑤,只覺百思不得其解。

    路程遙遠,男人們騎馬,女人自然是坐在馬車上。厲蘭妡也有自己的一輛車駕,她坐在車廂里閉目養神,對面的蘭嫵卻不住搴帘子朝外邊張望。

    厲蘭妡幽幽開口:「你別興頭太過了,讓人瞧見成什麼樣子。」

    「可是外面真的跟宮中大有不同,婕妤你就不想瞧瞧嗎?」

    「你呀,到底是小孩兒心性。」厲蘭妡無奈地搖了搖頭。她終究捺不住好奇,從蘭嫵掀開的帘子探出半個頭去。

    他們走的是官道,不比市井小路熱鬧擁堵,卻另有一般清平氣象,透過兩旁來往的行人,隱約可以窺見盛世風華。

    厲蘭妡忽然起了玩心,想看看其他妃子是不是悶聲不響地坐在馬車裡。她果然朝左右望去,可巧與霍成顯的一張粉臉打了個照面。厲蘭妡朝她露齒一笑,霍成顯則鐵青著臉縮回到車廂里,隨手將帘子遮嚴。

    看來哪怕關了三個多月,這位霍婕妤的脾性還是沒有絲毫變化。厲蘭妡反而因此放心,只要對手還是一樣蠢,她就不怕會打敗仗。

    車隊愈往北駛,道路兩旁的景物愈見荒疏,蕭條偏僻,仿佛由人間去往幽冥洞府。而天氣也漸漸涼下來。蘭嫵忙著開箱檢視,一面憂愁道:「到那裡只怕更冷,不知道大毛衣裳夠不夠。」

    厲蘭妡淡淡地掃她一眼,「你也太杞人憂天了,咱們是跟著陛下過來的,還怕沒衣裳穿?」說罷,她兀自望向窗外。

    到了圍場,人跡反而多起來,在一望無際的綠草地上——不能說多麼綠,這裡的秋天來得快,草尖已泛了黃,不似夏天那般鮮潤——到處矗立著蒙古包般的玩意,像一個個巨大的圓形蘑菇,厲蘭妡看著頗覺新奇有趣。

    這塊地界其實有點曖昧,不能完全算作漠北的領域,也不能說是大慶的範圍,這問題在幾十年前已經存在,到現在仍沒搞清。總而言之,這裡的氣候更接近漠北的風土,所居住的也多數是漠北居民——亦有大慶人混雜其中,比例接近七三開。幾乎每年,大慶的皇室和貴族都會來這裡狩獵,而漠北人也總是表現出歡迎——其中的態度著實微妙。

    厲蘭妡由蘭嫵攙扶著下了馬車,她一眼瞥見走在她前面的傅書瑤,便恍若無意的跟上去,一面道:「姐姐可瞧見後邊的霍婕妤?她不是尚在禁足中麼,不想竟在這裡見到,妹妹看著好生奇怪。」

    傅書瑤和以前一樣露出文靜的笑意,「妹妹有所不知,是我求陛下解除禁足之令的。」

    她倒肯坦然自承。

    「姐姐為何要這麼做?」厲蘭妡的疑慮倒不算裝假。

    傅書瑤嘆了一聲,「還不是安平侯世子思念家姊心切,巴巴地派人上門,我一時心軟就答應下來。妹妹你也是知道的,我們兩家沾親帶故,總卻不過這個情面。」

    「但姐姐可知,霍婕妤性情乖戾,哪怕陛下責罰了她,她心中到底不服。如今未等她心氣平順就放出來,姐姐也不怕她生出什麼事端?」厲蘭妡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傅書瑤的笑似涓涓流水,「妹妹放心,這裡不是大慶的地界,霍婕妤不敢的。她若真做出什麼,當著眾位親貴的面,那真是不要命了。」

    她臉上的表情並無絲毫異樣,厲蘭妡卻莫名悚然一驚。她忽然想起甄玉瑾設宴那日,傅書瑤稱病不肯出席,她是真的犯了舊病,還是預感到將發生的事因此故意避開?

    走了沒一段路,便有一對衣著非凡的人馬逕自向這邊而來——說是不凡,也不過是相較於這一帶的普通民眾而言,雖然一樣是單調暗沉的顏色,他們衣裳的質料明顯要好一截,剪裁也更為合身。

    傅書瑤一一向厲蘭妡指認,「那幾個是汗王的兒子——老汗王子嗣眾多,今兒來的未必是全數。不過這樣大的陣仗,他們也算用心了……」

    厲蘭妡奇道:「你一向在深宮之中,為何會知道得這樣清楚?」

    傅書瑤笑意隱約,「我父親曾鎮守邊關,與此地淵源頗深,我亦隨父見識了不少。」

    原來如此。厲蘭妡注意到那一群套馬的漢子裡有一個唯一的女性,她亦縱馬驅馳,分毫不肯讓人。揚起的塵沙遮不住她懾人的容光,這一種颯爽英姿尤其為大慶女子所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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