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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6:52:05 作者: 天行有道
甄貴妃仿佛才醒過神來,切齒道:「你說皇上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說要過來,莫名其妙地問這麼一句,現在更好,翻臉就走,陛下魔怔了嗎?」
荷惜審慎地道:「奴婢不知道陛下是否犯了魔怔,但奴婢聽得很清楚,陛下說要去幽蘭館,娘娘,事情不是很明顯了嗎?」
是呀,不管出於何種原因,厲蘭妡如此得寵,遲早會成為威脅。甄貴妃定一定神,理了理腰間的流蘇,閒閒道:「太后這會子還沒歇下吧?走,咱們去陪她老人家說說話。」
七夜,蕭越在幽蘭館整整留宿了七夜。厲蘭妡算著日子,只覺一陣恍惚,在這段時日裡,她身旁每晚躺著一個男人,一個活人,而他們卻彼此相安無事,這簡直不科學。厲蘭妡不知道自己該失望還是該高興。
她空擔了一個蠱惑聖上的虛名,其實什麼也沒有得到,甚至可能給她帶來風險——而最大的風險來自於太后。但凡做母親的對兒子都有一種莫名的獨占欲,當兒子深愛一個女人時,母親可能就會陷入焦灼之中,這是為人父母的普遍心理。在他們看來,孩子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可以容許這塊肉有自己的意識,卻絕不容許這塊肉落到別人的砧板上。
對於一個錦繡堆中的寡婦而言,這種感情尤其強烈。
慈頤宮終於來了旨意——太后要召見厲更衣。厲蘭妡本來有點擔心,事到臨頭反而鎮定下來,太后是注重體面的貴婦人,總不可能當面吃了她。
年紀大的人總不喜歡晚輩打扮得太過素淡,顯得喪氣,更何況她起碼算個主子。可是在當前的情況下,這套理論不大適用,皇帝日日留宿已經矚目,若她還穿得花枝招展,豈不是有意炫耀?
厲蘭妡思忖片刻,還是挑了一身淺藕色的荷葉裙,顏色不算搶眼,也不太暗,式樣更是簡單,如此中規中矩,太后該沒話說了吧。
伺候太后的伏姑姑挑起帘子,厲蘭妡貓著腰小心地進入內室。太后偎在窗邊一張紫檀木寬椅上,嘴裡一吸一吸地抽著水煙。
吸菸是不好的,水煙也不好。
厲蘭妡當然不敢說這話,她只慶幸水煙的味道不算強烈,自己可以忍受得過。
太后將水菸袋放在身側的矮桌上,磕了磕裡頭的結塊,正眼也不看她,也不說一句話。
厲蘭妡自請了安後,便跪在原地一動不動。太后不發話,她當然不敢起來。這幾個月的奴才生涯總算鍛鍊了她的膝蓋,不然若換了一開始,厲蘭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這許久。
約莫有半盞茶的時間,太后仿佛才瞧見她似的:「厲更衣?你來了。」一面嗔著伏姑姑道:「你也是,人來了也不提醒哀家一聲。」
伏姑姑也覺得做得太過了,委婉地提醒道:「厲更衣剛才給您請安來著。」
「是嗎?」太后拍著大腿道,「瞧我這耳力,越老越不中用了。」
敢情她比太皇太后還老?太皇太后都不曾裝聾作啞,她反而慣會裝模作樣。厲蘭妡心中暗諷,面上卻一片恭敬:「太后娘娘說哪裡話?您如今正值盛年,面貌瞧著比臣妾都年輕許多呢。」
「瞧你這張小嘴甜的!」太后和顏悅色地拉起她的手,「多少歲了?」
「回太后娘娘的話,奴婢過了今歲就滿十九了。」她的真實年齡遠不止這些,虧得系統幫忙減低了幾歲,不然她在這宮裡都成老女了。
「真是好年華,生的也好,難怪皇帝這樣喜歡你。」太后仍捉著她的手不放,好像她手心裡有膠水似的。
「太后過譽了。」厲蘭妡你來我往。
「哀家說的是實話,」太后親熱地道:「自那日太皇太后的壽宴上皇帝發了話,哀家一直有心見一見你,可惜你不肯來,哀家只好親自請你過來。」
厲蘭妡恰到好處地露出一抹惶恐:「臣妾卑微,不敢有辱太后尊眼。」
「什麼辱沒不辱沒的,身份地位有什麼要緊,身份再高貴,不得聖心有什麼用?身為天子宮嬪,能得皇帝如此鍾愛就是你的本事。」太后用一雙老眼牢牢盯住她,「哀家倒是很想知道,皇帝和你是怎麼認識的?」
「也沒怎麼,臣妾早前在太皇太后身邊侍奉時,略略見過幾次,未曾深語。就連臣妾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哪怕如今臣妾伺候陛下有日,每每想起,猶覺得如在夢中。」
太后當然不相信,倘若她沒有設法引誘,皇帝怎麼會無緣無故看上她?不過小兒女的事,長輩當然不便深究。太后輕輕哼了一聲,隨意道:「太皇太后如今怎樣?」
她問的當然是身體狀況,厲蘭妡卻刻意曲解,及時地抓住機會道:「太皇太后很想念太后娘娘,恨不能常常見到,只是人老了身子欠佳,否則一定過來看望……」
太后臉紅了,古來只有媳婦拜見婆婆的,哪有讓婆婆親自登門的道理——可見她平日的確去得不多。
太后鎮定了臉色道:「請你轉告太皇太后,說哀家明日便去看望,請她老人家放寬心胸,安心養病。」
厲蘭妡應了聲「是」,她看看太后有些乏了,料想她再無吩咐,於是恭敬地起身告退。
等她去後,賈淑妃才從屏風後閃身出來,「太后,您瞧見了嗎?她不過是個更衣,就敢句句夾槍帶棒的,現下您知道她的厲害了吧?」
太后輕嗤了一聲,「你若有這份本事,如今早成皇后了,何至於還讓一個甄玉瑾壓在頭上?」她看看賈柔鸞面有赧色,只得嘆道:「罷了,你是哀家的姨侄女,哀家雖然器重你,奈何皇帝不喜歡你,你又不曾生個一兒半女,哀家也沒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