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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6:10:51 作者: 少女春宵
「大哥,小情心善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范府多養一個人也沒什麼,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趕郝宿出去?」
內室的聲音因為多了兩個人,一時變得有些嘈雜。郝宿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連落在白紙上的筆都十分穩。
筆尖蘸滿了墨,筆鉤轉動,一個「量」字便寫了出來。儘管字形不太好看,但能看出幾分神。
很快,緊閉的書房被人從外面推開了,管家站在門口,道了一聲得罪了,就讓身後兩個人走上前。
郝宿在他們往裡走了好幾步後才反應過來,他們要把自己趕出去。
他原本就是一名乞丐,在外面乞討和在范府對於他來說似乎都沒區別。
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神情淡漠得像是一個旁觀者。
范章和范夫人在聽說了范情竟然跟郝宿同吃同住後,跟范荀一樣震驚不已。
范章允許范情帶郝宿回來,那是因為此舉有利於塑造他在外的形象,但不代表范情就可以不顧自己的身份。又逼問了幾個下人,聽說范情還曾親手替郝宿洗浴,這幾個月來更是和對方形影不離,當下范章就決定直接把郝宿送走。
眼看下人就要碰到郝宿,關鍵時候,又被擋了開來,范情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
他跟在范鈞身邊,學的是禮義經法,可眼下所做的事情沒有一件是符合的。
范情站在郝宿身邊,被袖子蓋住的手跟對方的手牽在一起,目光直視著范章。
「二叔,如果您要趕郝宿出去的話,連我也一併趕出去吧。」
他並非是在開玩笑。
范荀一心只讀聖賢書,可范章不同,他浸淫朝廷多年,各種各樣的事情都有過耳聞。縱使本朝鮮少有男子同男子在一起,但不是沒有。
上回他來范情的院子並沒有過多注意過兩人的相處,此時看著兩人的模樣,還有剛才得知的事情,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驟變,然後讓管家帶著院內所有下人都退了出去。
偌大的院子一時間只剩下了郝宿、范情以及范府三位長輩。
范章盯著范情,不錯過對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問:「你老實告訴二叔,為什麼要把人留在身邊?你們之間到哪一步了?」
「范情,」范章至今未婚,范情說是他的侄子,但在他心裡,跟兒子也沒什麼區別了,只是這件事太過嚴厲,縱使他也不得不重視起來,「想好了再回答,不要讓我們失望。」
范情從來就沒有想過隱瞞自己對郝宿的感情,被范章問起來,也只是淡淡一笑。
他笑起來的時候跟平時的模樣很像,儒雅又矜貴,甚至還有一絲天真,不自覺就會讓人很喜歡。
「因為我愛他。」
范情沒有說喜歡,沒有故意模稜兩可,他說他愛他。他用一種非常平和的語氣說,他愛郝宿,至於後面一個問題,他沒有回答。
但也已經足夠了。
很難想像這樣驚世駭俗的話會從一個向來循規蹈矩的人嘴裡說出來。
如果說剛才范荀和范夫人還在奇怪為什麼范章會好好地讓下人都離開,那麼他們現在聽到范情的話就什麼都明白了。
「你——」
「范情,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范章打斷了范荀的質問,口吻冷厲無比。
郝宿像是這場鬧劇里誤闖進來的路人,他能感覺到范情握著自己的手在發抖,他在害怕,可卻並不是害怕范章等人的質問,而是另一種更深層次的害怕。
他怕失去他。
郝宿目光平靜地看著范情的側臉,公子如玉,漂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此刻他卻為了他,不惜違逆范氏這樣的龐然大物。只要他肯低頭認錯,那麼范章就會原諒范情先前的「口誤」,他仍舊是范氏光耀門楣的唯一傳人,享世人景仰。
可他沒有。
他連猶豫都沒有。
「我知道。」
郝宿遲鈍的心轉了很久,他不懂,為什麼范情要這樣做。
他跟著他識字念書,學了很多東西,權衡利弊之下,放棄他是最有利的,不是嗎?
他甚至連基本的感觸都沒有,只是望了范情一眼,又慢吞吞地回過了頭。
緊接著他就聽到了耳邊響起了一道巴掌聲,范荀在范情的話落下後,一個箭步就沖了過來,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力氣之大,連范情的頭都偏到了一邊,嘴角更是溢出了鮮血。原本如玉的臉龐上立刻就浮現出了近乎猙獰的巴掌印,范情皮膚嫩,這一巴掌看上去也就十分嚴重。
「寡廉鮮恥!寡廉鮮恥!」范荀指著范情不住地怒罵,范夫人則是在門口處哭紅了眼睛,口中還不斷勸著范情,讓他向父親和二叔認錯。
范情身上總是有種難得的純粹與寧靜,范鈞曾經說過,若是對方在這一道上一直堅持下去,待百年以後,就算是聖人也都能稱得,足以看出他的身上究竟寄寓了范家和天下學子多少的期待。
聖人無垢,他可以有脾氣,可以成親生子,唯獨不能做出這般有辱門楣的事情。
范府的幾位長輩都是讀聖賢書的,他們清正謙恭,品行高潔,更加不能接受范情和一名男子在一起,天下士子亦是同樣。
若是范情不肯悔改,他日又如何能擔得起重任,如何配教導學子?
「來人,把范情給我關起來,把他們都給我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