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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48:19 作者: 蘇行歌
像是多年壓在心底的大石頭,一朝被搬出來展露與人前。
除了累之外,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背負了那麼多,如今終於有人也可以看一看,自己過得有多苦了。
趙凰歌久久無言,趙顯垣也不逼迫她,只是好一會兒,才又繼續道:「阿阮,這個位置,當年原不該屬於朕,父皇臨終遺命,不是因為朕有多優秀,是他無可奈何。所以,朕才更要證明給他和天下看,朕可以做好,朕,不比他們差。」
先帝膝下四個兒子,趙顯垣排行第三。
他非嫡非長,更不是最出色的那一個。
可是後來諸多變故,到最後,能繼位的只剩下一個趙顯垣。
先帝不甘心,他也憋著一口氣,到現在都沒有順過。
可趙凰歌只是看著他。
良久,才輕聲道:「當年是非且不論,皇兄,您這樣算什麼證明?」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復下來,可那聲音里到底染著氣急:「四境之鄰皆有虎狼,西楚南嶺西域,無不虎視眈眈。當年北越以烏油為本,才坐穩了這江山,這些年打仗,也皆因它才占了上風。自太祖起便嚴令,烏油乃是國之命脈,不可擅動。可您卻將這東西私下倒賣,且不說地下的老祖宗知道此事會如何,萬一朝臣知曉,您可想過後果?」
況且,趙顯垣實在是荒唐的很。
且不說四大世家們屯烏油是為了什麼狼子野心,單說軍中。
烏油供給是有定額的,軍中與兵部誰都吃不飽。
尤其是六省戍邊,富裕的尚且好些,貧瘠的更為艱難。
歷來他們討要烏油,朝廷都是剋扣著給。
給多給少都是麻煩,朝廷的擔憂,趙凰歌可以理解。
她也一度覺得,朝廷做的沒錯。
若不是她後來去過軍中,知道那些總督們到底面臨的什麼情形,也十分贊成朝廷的做法。
也會私下裡購買倒賣的烏油,可她從未想過,這事兒會是趙顯垣乾的。
一旦此事鬧起來,那些處境原就艱難的總督們若是知道,他們費盡心思所購買來為了保家衛國的烏油,是只會朝著自己哭窮的皇帝倒賣給自己的,這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趙凰歌心裡藏著氣,說話時便格外的不留情面。
趙顯垣原就是想打感情牌,誰知到了最後,非但沒有得到安慰,反而被趙凰歌給罵了一頓,臉色瞬間便難看了下來。
「你在指責朕?」
男人的聲音裡帶著怒火,趙凰歌搖了搖頭,道:「不,臣妹是在規勸皇兄。」
這樣的事情,做不得。
可趙顯垣顯然聽不進去,怒道:「規勸?若朕有法子,你當朕願意這麼做麼?這麼大一個爛攤子,你接過來試試看?」
他這話一出,趙凰歌卻是哽住。
前世里,她並未沒有接受過這個爛攤子。
當時戶部拿不出錢,文武百官誰不鬧到她面前。
中書省尚且不論,門下省管著宮裡,後宮那些也都不安分。
可她當時再難,也沒有想過要動烏油!
那是老祖宗的嚴令,更是北越的基業。
趙凰歌無聲嘆了口氣,知道趙顯垣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只輕聲道:「皇兄,此事您可要繼續?」
她這話問的正經,趙顯垣卻並未立刻回答。
他臉色難看,顯然是怒極了,半日後,才道:「不會。」
趙顯垣說到這兒,不知想到了什麼,倒是冷靜了幾分:「太醫說過,朕至多不過半年壽數。」
聽得這話,趙凰歌先前所有的火氣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則是惶然。
她咬了咬唇,輕聲道:「皇兄……」
趙顯垣擺了擺手,聲音裡帶著怒火與郁色:「等到朕死了,這些事情,你跟祈年誰都做不來。朕也知道這事兒不能長遠,如今已經開始撤人手了。總不能……真的把趙家江山糟踐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趙凰歌一直看著他,這會兒見他捂著嘴咳嗽的模樣,一顆心也被揪了起來。
「皇兄,臣妹方才多有得罪,您別生氣。」
小姑娘這會兒倒是軟和了下來,趙顯垣卻是睨了她一眼,道:「行了,此事就到此為止吧。」
他才咳了一陣,咳嗽的劇烈,臉色也帶出些潮紅來。
趙凰歌只瞧了一眼,便有些不忍看,因點頭道:「好。」
事已至此,只能看如何補救了。
幸好這事兒朝中知曉的人應當不多,且都是皇帝的親信。
這般的話,後續倒是可以看看如何彌補。
念及此,她卻是福至心靈。
「今夜的買主,皇兄可知道身份?」
她總覺得那些人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皇帝的表情,顯然是知道的。
但他卻沒有說,只是問趙凰歌:「你想做什麼?」
趙凰歌聞言,壓低聲音道:「皇兄既然想要抽身,今日之事是個好法子。那買主帶著府兵,必然與世家有關。若是能以此做文章,再禍水東引,引得他們互相爭鬥,屆時他們大出血,國庫便可鬆快。」
她這話一出,皇帝的眉眼也深沉了幾分。
他幾乎是立刻想要撫掌,可落在趙凰歌臉上的眼神,卻又帶著些審視。
許久,才聽得他問:「這是你臨時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