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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48:19 作者: 蘇行歌
皇帝的手指摩挲著桌案上的虎符,輕聲道:「阿阮說的不錯。」
他神情悠遠,就在趙凰歌幾乎以為,對方要改變主意的時候,卻聽得他又開了口。
「可是,你知道什麼叫做逼狗入窮巷麼?慕容家樹大根深,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逼迫的太過,會被反噬的。」
皇帝的聲音裡帶著無可奈何,趙凰歌卻是皺眉道:「我知道,但我更知,慕容家不是狗,是狼。今日留了他們活路,來日就被反咬一口。」
就如前世里那般。
那時候,慕容家已然到了那種地步,可依舊險些鬧的北越收不了場。如今若是縱容下去,結果必然不會好到哪兒去。
慕容家不是那等知恩圖報的人,而今日長樂公主前來,不過是給他們爭取喘息的時間罷了。
趙凰歌這些話說的苦口婆心,奈何皇帝卻半分都聽不進去。
眼見她又說了半日,終於忍不住蹙眉問道:「這北越,你做主朕做主?」
這話,重到幾乎誅心了。
趙凰歌瞬間跪在地上,顫聲道:「皇兄,自然是您做主。您才是,這北越的君主。」
皇帝大概只是隨口一言,可說話誅心,趙凰歌一顆心都被緊緊捏起來,神情里更有些不可置信。
往日裡,皇兄從未與她說過這樣的話,今日是怎麼了?
他是被長樂公主亂了心神,還是被慕容忠的事情左右了神智。
竟接二連三,說出這等誅心的話!
趙凰歌在幫趙顯垣找藉口,而趙顯垣,也在話出口的那一瞬間,便開始後悔。
他無聲的嘆了口氣,從龍案後走了下來,走到她的面前,將人給扶了起來。
「阿阮啊。」
皇帝的聲音里,帶著倦怠至極的疲憊,也讓趙凰歌的心軟了下來。
他將人扶起來,這才輕聲道:「你年紀還小不懂權衡,可朕是君王,每一件事,都要仔細琢磨才敢去做,否則一步錯,便會毀了這江山。」
皇帝這話說的苦澀,趙凰歌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兒。
可除了覺得皇兄艱難之外,她又莫名生出幾分陌生感來。
前世里,她並不記得皇兄這麼優柔寡斷過,可是現在,她卻清楚的感覺到,趙顯垣太過畏手畏腳了。
見趙凰歌不說話,皇帝則是再次開口,安撫似的說道:「這些事情,你暫且不要去管了,跟著國師好好受戒便是。待你出來……」
他的話說了一半,卻又有些說不下去了。
趙凰歌這會兒面上維持著柔軟,心裡卻早已翻江倒海。
因此對於皇帝這一閃而過的糾結和猶豫,趙凰歌並未放在心上。
只是在他提起來蕭景辰時,神情到底添了些陰冷:「臣妹知道了。」
皇帝又交代了她幾句,便擺手讓她出去了。
趙凰歌應聲,知道皇帝聽不進去她說的話,故而並未在乾元宮中多待,行禮後便轉身出了殿門。
她在殿內的時候尚且可以忍受,可待得出了殿門後,那一張臉卻是瞬間沉了下來。
慕容家的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可皇帝還是肯放過慕容忠。
難道,他真的不知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的道理麼?
前世里,四大世家的尾巴是在皇帝死後才漸漸地露出來的,彼時趙凰歌應接不暇,常常會幻想,若是這時候皇兄還在世就好了。
他那樣厲害,一定能將每一件事都處理的妥妥噹噹的。
可她沒有想到,現下事情真的如自己所願,發生在了皇兄還活著的時候。
但皇兄,卻讓她失望了……
他處理事情的方式,與她記憶里大相逕庭。
大抵雄獅老了,也會變的軟弱。所以現下的趙顯垣,在面對這些事情的時候,第一想法卻是各方面都想權衡、都想分析利弊,更想誰都不得罪。
可是,怎麼可能誰都不得罪呢?
現在他這麼處理,慕容家不會感激皇帝,其他世家也會心生怨恨。
這一步棋,皇兄走的著實不好。
他覺得這是當下最合適的棋子,卻沒有想過,以自己這樣的處理方式,待得有朝一日山陵崩,留下來的就是一個爛攤子。
比前世還要爛的爛攤子。
趙凰歌心裡有些不大舒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只見乾元宮被日光映照的金碧輝煌。
那樣的光明處,卻不知埋藏了多少森森白骨。
連那明亮,也帶著冷意。
有那麼一瞬間,趙凰歌心生懷疑。
她記憶里以為的英明果決的皇兄,到底是因為在還沒來得及昏庸的時候就死了,所以才顯得英明;還是他這個人,真的是英明。
若是後者尚且還好,可若是前者。
趙凰歌一時竟不敢再想下去了。
……
趙凰歌走後,皇帝著人傳召了樞密院的三公。
太尉此番被攪和在局中,自然做了迴避,唯有丞相和御史大夫前來。
他們在乾元宮內整整商議了一個下午,待得二人出來時,已然是燈火通明。
而隨著他們一同離開的,還有皇帝下發的詔書。
皇帝沒有召見慕容忠,直接將人釋放了,且還將連日來的案子,盡數都給做了定論。
所有罪名都由何榮遠承擔,因何榮遠已死,著將其屍首鞭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