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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48:19 作者: 蘇行歌
    她輕輕出了一口氣,輕聲道:「國師,你看月亮。」

    蕭景辰順著她的指引看去,從這裡可見窗外月。

    已是二十了,月亮算不得圓,因著今夜有烏雲遮擋,甚至連這麼點月都看不真切。

    可她卻看得格外入迷。

    「人間的月亮是最好看的,有風的味道,有萬物的顏色,還有溫度。」

    她聲音里似是感嘆,又帶著些虛無縹緲的霧氣。

    人間真好啊,做了魂魄,才知道活著真好。

    她說這話的時候,分明是面無表情的,蕭景辰卻覺得,這句話里藏著她的心事。

    然而下一刻,便見趙凰歌偏頭看他:「國師,會唱曲麼?」

    蕭景辰一頓,若不是她眼中的情緒,他幾乎以為她又要戲弄自己。

    「不會。」

    他撒了謊,趙凰歌卻不以為意。

    她輕笑一聲,道:「那本宮唱與你聽啊。」

    趙凰歌原就不是要徵求蕭景辰的意見,所以在說完這話之後,她自顧開了口。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小姑娘的聲音很好聽。

    褪去了往日裡與他針鋒相對的銳利,又收起了自己的尖牙利爪,如今看起來,便是一個又乖又軟的孩子。

    才剛十五呢。

    蕭景辰捏著經書的手微微一收,才有些心軟,卻聽得她又繼續唱。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

    最後兩句唱完,她的眉眼徹底的低沉了下去。

    她趴在桌案上,將自己的頭都埋了起來。

    蕭景辰看不到她的模樣,只聽得她在低低的呢喃:「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這話里,潛藏著無助與倉惶。

    蕭景辰任由她這樣趴著,看向她的眉眼也深沉了幾分。

    她情緒不太對勁,他感覺的出來。

    可這些不對勁兒,又讓他的情緒也隨著壓抑了起來。

    蕭景辰沒來由的想起了她的命格。

    三次測算,他以心頭血為祭,卻半分天機都沒有窺探到。

    冥冥之中像有什麼在指引自己,又在阻擋自己。

    可……

    窺探不到她的命格,他卻窺探到了些別的。

    長公主趙凰歌,與他當有些牽扯。

    他才想到這裡,卻見趙凰歌驟然抬頭。

    一雙眸光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一掃先前的頹喪,取而代之的則是笑意。

    她依舊用那甜軟的嗓音去問他:「國師,本宮唱的好聽麼?」

    蕭景辰先前所有的打量,便都瞬間煙消雲散了。

    眼見得對方避開自己的目光敷衍的點頭,趙凰歌卻是笑了起來:「本宮也覺得好聽。」

    她說著,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復又收回了目光,無聲自嘲:「亂了朝華歲月,亂不了頭頂這一輪明月。今夕何夕,何夕是今夕?」

    酒意將退未退,她陷在茫然與清醒之中,既掙脫不出來,又沉淪不進去。

    前世今生在酒意的加持之下,仿佛如同一張被撕扯開來的紙,拼湊起來難,卻又能窺見半分真相。

    她眸中滿是深沉,哀傷與自嘲明晃晃。

    那一瞬間的眼神,恍惚讓蕭景辰生了一種錯覺——他的心都被人抓住了。

    一雙無形的手,抓著他的心。

    這感覺太奇怪了,蕭景辰驟然起身,面上也露了痕跡:「公主,你該回去了。」

    他覺得,自己不能再與趙凰歌共處一室的待著了。

    若是清醒著的趙凰歌,必然可以看出蕭景辰潛藏在平靜之下的波濤暗涌,可是現在她醉了。

    聽得蕭景辰的話,她恍惚的點了點頭,應道:「是,本宮該休息了。」

    她起身的時候,還不忘記將花瓶抱在懷中,站在原地四下環顧,卻並未出去,而是轉身進了內室。

    蕭景辰才穩了自己情緒,就見對方直接進了自己的寢房,呼吸一頓,忙的追了上去:「公主,你走錯了。」

    趙凰歌已然站在了內室,望著這簡譜的室內,卻又詫異的看向對方:「嗯?」

    自喉嚨里溢出來的疑問,讓蕭景辰捏著佛珠的動作加重:「這是貧僧的寢房。」

    他試圖與她講道理,卻見趙凰歌眯了眯眼,反問道:「國師難道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這話實在是理直氣壯的很,蕭景辰一時被她的氣勢驚到,險些要問一句:公主難道不知,何為臉皮?

    可最終,他到底沒說出這話來,只是看向剛進門的綿蕪:「將公主帶走!」

    方才有片刻功夫,他竟然莫名的心疼了趙凰歌,對她心懷悲憫。

    現下他只想將那點悲憫心摁在地上丟到水裡,叫它永不再出現。

    綿蕪也被這變故驚到,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不過是取個醒酒湯的功夫,怎麼自家公主就已經發展到要睡國師的床了?!

    她將小食盒放在桌案上,上前要去拉趙凰歌,誰知下一刻,便見趙凰歌將花瓶放在床上,自己轉手就抱上了床柱子:「放肆!你居然讓本宮走?該出去的是你才對,本宮要睡了!」

    這話說的盛氣凌人,可惜那動作卻像是個圈地盤的小狗似的。

    蕭景辰又氣又無奈,一旁的綿蕪更是目瞪口呆。

    她家公主什麼時候有過這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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