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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48:19 作者: 蘇行歌
等到太尉朱昌萩到的時候,見到的就只有皇帝面沉如水的模樣了。
「老臣請聖躬安。」
聞言,皇帝卻是冷笑一聲,道:「太尉若是少跟朕添亂,那朕就安的很了。」
太尉已經年愈六十,頭髮鬍子都花白,是一個清瘦的老頭兒。
因著輔佐兩代帝王,所以尋常的時候,皇帝與他說話都十分客氣,哪兒有今日這般?
太尉的心一下便沉了下去,先請罪道:「老臣惶恐,請皇上恕罪。」
皇帝卻並未說話,只是看著太尉跪在地上,盯著他看了良久,方才道:「太尉可知道,今日朕叫你來做什麼?」
朱昌萩並不知道。
事實上,他被御林軍請進宮的時候,連衣服都是被盯著換的。
這事情從來沒有過,實在是太反常了。
他這一路上想了許多,確認自己並沒有什麼過錯,心下才沒有那麼緊張。
只是不想,皇帝來了之後,先責怪了他。
朱昌萩在心中左思右想,末了卻是落在了皇帝身前的奏摺上。
難不成,是有人參了自己?
「回皇上,老臣不知,但惹皇上龍顏怒,那便是老臣最大的罪責。」
他這話,倒是讓皇帝哼了一聲,隨手將帳冊遞了過去:「太尉大人,那就自己來看吧。」
朱昌萩忙得膝行上前,跪著將帳冊接了過來,卻驟然心頭一跳。
樞密院的帳冊,在這裡?
北越三公,丞相、太尉與御史大夫,皆在樞密院辦公,只是因著分工不同,所以院子之間都相隔不近。
可如今,屬於太尉的樞密院管轄的兵部帳冊,卻到了皇帝的龍案之上。
他面上不動聲色,待得看到帳冊上被標註出來的幾筆進出後,卻是心下一沉。
這……
這幾筆是被御筆朱紅標出來的,每一樣都是兵部進出的軍需。
若是單獨看,尚且瞧不出什麼,可是如今這樣分開看,那可就大有說法了。
譬如說,三月份才採買過的軍需,四月便出了兵部,被劃為了廢棄品。
又譬如說,所採買之物里,有二三十件殘次的,以殘次價格擱置,可這樣的數字卻會接連的出現。
零零總總,一年裡竟然有幾百件了!
而這些下面,都是同一個人批覆。
何榮遠。
朱昌萩驟然變了臉色:「皇上,老臣冤枉啊,這些,這些不是老臣批覆的!」
他的心裡彎彎繞轉的格外快,先前這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可都說水至清則無魚,偌大的朝廷,可上朝面聖的就有百餘位,更何況其他大大小小的,如同過江之鯽。
這些官員們,若是不餵飽了他們,怎麼讓他們給朝廷辦事?
所以對於這些貪墨的事情,朱昌萩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現下皇帝圈出來之後,他才發現,這可不是小魚,分明就是鯨吞!
這般蠶食,還是不動聲色的蠶食。
何榮遠想幹什麼?
或者說,慕容忠想幹什麼!
皇帝聽得他這話,卻是冷聲道:「你不知道,朝中三公,大小事宜除卻朕外便是你們最大,丞相掌文太尉掌武,如今事情涉及到了軍需,你卻來同朕說,你冤枉?!」
他站起身來,指著朱昌萩,沉聲道:「朕看太尉大人不是冤枉,分明是老眼昏花了,怎麼,可要朕批摺子,准你告老還鄉啊?!」
這話便格外重了。
饒是朱昌萩知道這是皇帝的氣話,也不敢直接應聲,只能恭聲道:「老臣,惶恐!」
第79章 他才虎,他全家都虎!
皇帝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他卻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冷靜。
從知道這事兒極可能是慕容忠所為之後,皇帝便有了一個主意。
即便現下所有的事態都在朝著他所希冀的方向走去,然而看到這滿朝的蛀蟲,他依舊覺得憤怒不已。
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可這滿朝文武,都是豺狼虎豹!
良久,才聽得皇帝開口道:「今夜天晚,太尉便在宮裡住一夜吧。」
這話不是商量,而其中意味,更是明顯。
朱昌萩頓時明了,他心裡過了百千個念頭,最終只是磕頭道:「老臣遵旨。」
待得朱昌萩被御林軍帶著去偏殿休息之後,皇帝並未離開御書房,而是靠在龍椅上,仰頭看著殿內繁複的龍紋。
偌大的殿內一時寂靜無聲,外間風聲呼嘯,越發顯得這殿內安靜的可怕。
皇帝靠著椅子,一隻手握成拳頭,手背貼著額頭,感受著那微微的燙意。
龍案上還堆積著奏摺,皇帝卻無心去管,這麼大的一個北越,忠臣良將有,可那些奸佞之臣同樣驅散不掉。
他需的用他們,卻也憎惡他們。
慕容忠豢養私兵,真論罪,怕是重不了。
何況,他身後還有慕容家。
但皇帝不甘心。
這是個好機會,若是運用得當……
念及此,皇帝復又笑的嘲諷。
他是皇帝,是這北越的主,可如今,卻要與臣子們鬥法,且還要斗的小心翼翼。
這樣的皇帝,當的何其憋屈。
王順從外面走近,見皇帝這模樣,一時不敢出聲。
可皇帝卻聽到了他的腳步,這些年,王順陪著他,倒比任何人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