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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48:19 作者: 蘇行歌
清音神情一怔,不知想到了什麼,聲音都帶著幾分澀:「不知。」
聞言,趙凰歌只一笑,道:「那本公子告訴你——千金難買的銀針茶,自來是一兩茶葉十兩金,饒是如此,在市面上也是有價無市。可當初查封一家官員府邸的時候,上好的銀針茶,竟搜出了足足百斤來。本公子這故事,便由這戶人家說起。」
元興五年,朝中出了一樁巨大的貪墨案。
兵部侍郎呂昭和,借著在兵部的便利,剋扣軍餉,上欺下瞞,數額巨大。經查證之後,問了死刑。其家屬,男子充軍、女子充官妓。
呂家有一個小姐,嬌養閨中,芳齡十六。原以許配人家,此事一出,對方匆忙退婚,上摺子告罪,要與呂家一拍兩散。
「那呂小姐萬念俱灰,意圖自戕。可事事皆有天定,她沒有死成,還被丫鬟藉此機會,調換了身份。丫鬟替了她的身份,沖做了官妓,而她則是被賣到了別的人家做奴僕。」
「可惜那呂小姐生的太過貌美,有的時候,美貌便是原罪。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養人物,一朝成了無自保能力的奴才,便只能任由人磋磨。被惦記上之後,她便冒死逃出,卻又淪落到青樓。」
「她想死,卻又想活著,這一條命是忠僕換出來的,她不能辜負。而且,她想報仇。」
趙凰歌講到這裡,看向一旁的清音。
她的臉色極差,原本就未曾施脂粉,如今看起來,越發的楚楚可憐。
她的唇都被咬破了,上面染了點點鮮血,瞧著觸目驚心。
感受到趙凰歌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她卻還能笑著抬頭,眼中含著淚水,聲音里卻帶著媚意:「這故事太慘了,公子,奴家害怕。」
她想要貼過來,試圖用別的來阻止趙凰歌繼續說下去。
不過是身體罷了,反正早就髒了。
可那些事情,她不想再聽。
趙凰歌卻用摺扇抵住了她,自己往後退了退:「本公子也覺得慘,所以本公子在想,這故事該怎樣結尾呢?」
她聲音帶笑,眼神卻是冷的:「至親或身亡或流放,忠僕或四散或受苦,本公子設想了一番,這樣慘的故事,總該有個好結尾才是。清音姑娘覺得呢?」
聽得她這話,清音卻是打了個寒顫,分明抵著她的是一把摺扇,她卻覺得像是寒芒利刃一般:「公子這話不對,她的慘,是因為父親貪贓枉法。這世上,做錯事,總要受到懲罰的。」
清音說話時,聲音里都帶著顫意,手指更是深陷肉中,連指甲折斷了竟也沒有感覺。
趙凰歌卻是嗅到了血腥味兒,看著鮮血從她的斷甲指縫裡流出來,神情有些憐惜,聲音卻依舊散漫:「可本公子話本里的兵部侍郎,是個被污衊的、兩袖清風的好官。」
她這話一出,清音瞬間抬頭,死死地盯著她。
那眸子裡帶著赤紅,含冤帶恨,更有那點點的淒楚與無助。
帶著戾氣,卻還藏著溫情。
趙凰歌垂眸,將手中的帕子抽了出來,而後強硬的拽過她的手,將她手指上的鮮血擦去。
她神情是溫柔的,聲音里也是溫柔的:「本公子的話本里,呂家並未貪墨。銀針茶是何等金貴之物,向來都是御用。兵部又不是門下省,貪到死也出不了百斤茶葉。可他接觸不到,總有人接觸的到,呂家小姐想要知曉真相。她在最骯髒之地,卻也是天下消息最靈通之地,終於探聽到了陷害父親的真兇。可是啊……」
趙凰歌替她擦完鮮血,復又看向清音:「她一個弱女子,該怎麼報仇呢?」
清音咬唇,久久未語。
反倒是一旁的辛夷,渾身冰冷。
他到現在才知道公主為何而來了,三年前的貪墨案,至今名字仍舊被懸在兵部恥辱柱上的兵部侍郎呂昭和,這案子背後竟然有這樣的緣由!
可是,公主怎麼會知道的?
連龍虎司都不知道,呂昭和家中的親眷被偷梁換柱,丫鬟頂替了主子的事兒,她又怎麼知道,還能準確無誤的查到這裡來?
這樣的疑惑,清音也想問。
她張了張口,與趙凰歌相視,好一會兒才艱澀的問道:「那公子覺得,她該怎麼報仇呢?」
趙凰歌從身上掏出金瘡藥來,替她的指甲兩側上了藥,看著那鮮血止住,這才輕笑道:「本公子是在問你啊,清音姑娘才德無雙,必能想出一個絕佳的辦法來,是不是?」
她這樣溫柔,卻又這樣殘酷。
將人的傷口血淋淋的扒開,指著裡面被捅過的患處,還要點著那個位置撒鹽。
清音神情有些絕望,目光有些渙散的盯著自己的指甲,指如削蔥根,養的尖銳修長的指甲,塗了艷色的蔻丹。
如今指甲斷了,指縫裡卻被鮮血填滿,成了新的艷色。
十指連心,疼的她心都在收縮著。
卻還要回答對方的問題:「已經到了絕境,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她聲音裡帶著絕望,趙凰歌卻帶著蠱惑對她說:「不,有法子。單看,姑娘想不想了。」
清音驟然抬起頭來。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
可卻又將浮木推開:「公子說笑了,不過一個話本,你怎的當真了?」
她方才的狼狽仿佛一瞬間被隱藏起來,唯獨那眼眶中的紅,昭示著情緒的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