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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48:19 作者: 蘇行歌
到了英宗皇帝登基之後,北越休養生息,兵強馬壯,終於有能力與西楚一戰。
可戰事一旦開,便再無止息。
英宗在位三十餘年,與西楚的戰事有勝有敗,卻始終未曾將永寧公主的遺骸成功討要。
直到他死前,這事兒都是他的心頭恨。
那是他的幼妹,年少別離,此生再不可見。
英宗死之前,要子孫後代,務必有朝一日一雪前恥,將永寧公主的英靈迎回故土。
這也是為什麼,趙顯垣登基之後,不顧其他人的反對,執意要與西楚起戰事的原因。
趙凰歌至今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西楚寧可不斷地挑起戰事,也不肯將皇姑姑的遺骸交給北越。
可事已至此,北越無人可以解此局。
趙凰歌其實可以理解父輩和兄長的恨,可是大抵是因著她這些年的掌權,更覺得,江山既為趙家江山,便該為百姓撐起來一片天。
若為一人,而使千萬人喪命,這當真是一個合格的君王該做的決斷麼?
她這一番話,終於讓皇帝低頭看她。
小姑娘還很年輕。
她再有十餘日,才是十五歲的生辰。
就像是晨起的太陽,不晃眼,甚至於柔和,可是旭日初升啊,終有一日成為那耀眼的驕陽。
他久久不語,只是將手撫上了她的發,而後,停在了她的臉上。
「你是說,朕錯了麼?」
趙凰歌搖頭。
「兄長沒有錯,您英明決斷,趙家先祖必然為您驕傲。可是,北越眼下,經不起一場戰事了。」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都有些哽咽:「北越需要休養生息,您也一樣。憑私心而論,我希望您可以養好身體,長命百歲。因為只有活著,才有無限希望。只有活著,我這裡才踏實。」
前世的時候,趙顯垣死在了御書房。
那時戰事焦灼,他一連三日不眠不休,已經是那樣一個油盡燈枯的身體,哪裡經得起這般耗費?
聽到消息的時候,她一路冒著大雨跑出去,亂糟糟的御書房內,唯有他安靜閉目。
卻再不會醒來。
她強忍著眼淚,卻到底有一滴落了下來,划過趙顯垣的手指。
他的指尖微微一顫,驟然縮回了手。
良久,才聽得他道:「起來吧,地上涼。」
趙凰歌並未應言,皇帝便拉了她一把,拿帕子替她將眼淚擦了,道:「才說的頭頭是道,怎麼這會兒倒跟小孩子似的?」
第45章 諸多子孫,唯有此女最肖朕
見趙凰歌重新站了起來,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讓她坐了,也拉開了二人的距離。
「不過,你方才既說了這些,朕也問問你,若依你的話,此時該如何?」
皇帝收斂起笑容,神情里滿是肅穆。
趙凰歌依言坐了,平復了一下心情,沉聲道:「忍,忍一時,方得大局。」
說起政事的時候,她的眉眼也沉穩了下來:「北越與西楚,遲早還有一戰,可決計不能是現在。眼下戰事才止,秋日一過,便是冬日。屆時遼遠一帶的牧民要安置,安養營的將士們要安置,年節前各地官員、朝中事務皆是高峰期,諸如此類雜事堆積,北越既無人馬也無銀錢之力,此時挑釁無異於雪上加霜。先安內再向外,如此方才是正道。」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皇帝一直的看著她。
眼前的女子,分明是生的稚嫩的,可是她通身的氣勢,卻像是久居高位一般,帶著壓迫。
甚至,恍惚間給他一種,父皇的感覺。
趙凰歌說完後,見皇帝不發一言,只是盯著自己看,聲音里便也帶著幾分不安:「自然,我這也是信口胡說,還需得兄長來決斷。」
她做決斷慣了,方才說話時不自覺便忘記了身份,可眼前這位坐在龍案前的皇帝,才是此時的主事者。
趙凰歌的話說完,神情也瞬間柔軟了下來。
可皇帝忘不了她方才的模樣。
他收回落在趙凰歌身上的目光,好一會兒才玩笑似的道:「父皇早先的話,說的不錯。」
英宗去時,趙凰歌還不到七歲,可便是那樣小小的一個姑娘,就引得他無數次感慨:「諸多子孫,唯有此女最肖朕。」
趙凰歌卻是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腳步都站的有些不穩,咬了咬唇,道:「兄長這話……」
是什麼意思?
她顯然也想起了父皇的話,卻覺得那不過是一個父親偏疼幼女的玩笑。
但看趙顯垣的模樣,似乎卻上了心。
可還不等她多想,便見趙顯垣站起身來,走到她的身邊,目光溫和:「如此,朕就可以放心了。」
他說到這裡,又伸出手來,拍了拍趙凰歌的頭,輕聲道:「阿阮,你這樣顧大局,朕很欣慰。」
趙凰歌的眼眶驟然一紅,下意識道:「兄長不要胡說。」
這話,她聽得懂。
這分明就是在交代遺言。
方才還格外理智的姑娘,現下又成了小孩子的做派。
皇帝無聲的笑了笑,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繼續方才的話題:「你說的對,忍一時方得大局,朕便依你所言。」
他說完這話,回身走到龍案前,卻是親自研了磨,將狼毫遞給了她:「當下朝中局勢,你也知曉一些,前去賀壽的名單,便由你來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