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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48:19 作者: 蘇行歌
那一聲,頓時讓皇帝的身體一僵,他下意識去看趙凰歌,卻見對方雙眸緊閉。
只是卻有淚從眼角滑下來。
她似是委屈極了,聲音極小,含含糊糊的,需的人彎腰傾聽,才能聽到她在說什麼:「兄長,阿阮好疼,阿阮有負於……」
趙凰歌說一句哭一聲,到了最後,那聲音壓低到似乎能隨風散去。
她說:「兄長,阿阮委屈……」
皇帝慢慢的坐在了她的床前。
少女的眉眼已經長開,若是睜眼的時候,可見那一雙眸光燦若星辰。
可此時她合著眼,瞧不見神情,唯有那淚水不住地滑落,鼻尖都是紅的。
再加上那一張受傷後青紫的臉,像是被人欺負到無力還手的小獸。
皇帝伸出手來,替她將淚水抹去,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反倒是趙凰歌,於昏迷中感知到他的存在,依戀的蹭了蹭他的掌心。
那是刻在骨子裡的依戀。
皇帝驟然站起身,大踏步的朝著外面走去。
到了門口時,卻又頓住,偏頭吩咐:「伺候好公主,再有意外,朕要你們全部陪葬。」
夜風拂過,帝王的聲音裡帶著濃重的冷意,較這秋日的風更涼幾分。
……
趙凰歌知道,自己又在做夢了。
夢裡的三哥趙顯垣似乎才三十出頭,正是意氣風發,她卻已然是久病垂死的模樣。
她夢見自己躺在棲梧宮中,才咳了一陣血,神情枯槁,分明二十多歲的年紀,卻已喪失了生氣。
太醫說她毒入肺腑,已經無力回天。
待得人退去後,她一偏頭,就看到了床前的趙顯垣。
他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往日裡滿是溫情的眉眼,如今換上了不解。
他說:「阿阮,兄長把祈年交給你,你卻將他養廢了,兄長對你好失望。」
男人的聲音冰冷,浸的趙凰歌渾身也是徹骨的涼。
她拼命的搖頭,試圖去攥著他的衣角解釋,卻被他避開。
她疼的喘不上來氣,連話都說不利索:「阿阮錯了,阿阮辜負了兄長所託。」
「可是……阿阮好疼。」
毒藥日日折磨著她,趙杞年日日變相找麻煩,還有前朝的老狐狸們。
人人要她不得安生,人人又想讓她給他們安生。
他們以為她銅牆鐵甲穿不破打不爛鑿不穿,卻唯獨忘記了——
她才二十六歲。
她也是個姑娘。
她也知道,疼。
第32章 兄長,在呢
皇兄死之前,將這偌大的北越託付給了她。
可那時候,她也才是個不滿十六歲的小姑娘,一路扶持著趙杞年跌跌撞撞的摸索前行,不知受了多少罪,才熬到了國泰民安。
但她自己呢,非但沒有得到半分感激,到了最後,還落得連身帶心支離破碎,油盡燈枯而死。
她清醒時不敢想不敢說,只敢在夢裡,對著一個幻象,說出她埋藏最深處的那句:「兄長,阿阮委屈。」
……
秋風瑟瑟,月朗星稀。
在床上躺了許久,趙凰歌還未曾從那個噩夢裡掙扎出來。
她的臉頰一片冰涼,夢裡的撕心裂肺與滿腹心酸被發泄出來,讓她直到現在都有些緩不過來。
只是那神智卻是歸攏了幾分。
趙凰歌無聲的抬手,將臉頰上的那一片濡濕抹去,良久才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那個夢,與其說是噩夢,倒不如說是她的執念。
前世里,與趙杞年漸行漸遠時,她夜夜幾乎都夢到皇兄,夢見他指責自己,滿眼失望的說她將好好地孩子給帶歪了;也夢見他安慰自己,說是趙杞年是個混帳,讓她不要與他一般計較。
她死前的那年,與趙杞年的關係,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小皇帝才剛親政,想要將一切的大權都獨攬,卻唯獨忘記了自己的能力夠不夠。
趙凰歌掰不過來他,訓誡之後,與他的關係便越發的疏遠,有時恨得真想撒手不管,可到了最後,卻到底又只能咬牙切齒的替他收拾爛攤子。
不管又能如何呢?
那是皇兄唯一的兒子,更是趙家的子嗣,她便是再恨鐵不成鋼,再氣得想要殺人,最終還是得妥協退讓。
那樣的日子,一直到了她死之前。
自戕而死,她不害怕。
她趙凰歌從來不怕死,可是她卻怕見皇兄的亡靈,怕被趙家的祖先質問,自己怎麼這般失敗。
可除卻那些自責之外,其實還有一種情緒。
委屈。
自皇兄死後,不管發生任何事情,她都強撐著,漸漸便也忘記了,自己也是會委屈的。
她將一顆真心扔出去,得到的結果是被撕碎之後踩在地上。
難道就不委屈麼?
她帶著八歲的趙杞年,刀劍里闖過去一關又一關,最後帶出來一個白眼狼,縱然她有錯,趙杞年又何嘗是全然無辜的?
趙凰歌閉了閉眼,將那些翻湧的情緒壓了下去,只是臉上的郁色到底有些濃烈。
大抵是才夢到皇兄,她這會兒心裡的情緒來回撕扯著,臉上也越發的難看。
女醫進門時,見到的便是這個模樣的她,嚇了一跳,當即關切問道:「公主,您可是哪裡不舒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