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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48:19 作者: 蘇行歌
醒著的時候,這人是驕傲的,可現下昏迷之中,她倒像是露出一點點本性出來。
帶著一點的嬌,一點的軟。
還有一點不為外人可見的怯。
這不像她。
分明只接觸了這幾面,可蕭景辰就十分篤定。
這人應該是一身傲骨,寧折不彎的,應該是睥睨眾生,叫人恨得牙根痒痒,卻又無可奈何的。
而不該是現下這幅模樣。
蕭景辰才想到這裡,卻是微微一怔。
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他神情變幻,感受到指尖下微弱的跳動,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的手指一直放在她的脖頸處,未曾移開。
那裡有一道已經結痂的傷口,上面的血色乾涸,唯獨留下一條血線,像是生了裂痕的瓷器。
帶著脆弱的美。
不知是不是他壓著脈搏不舒服,趙凰歌復又嚶嚀了一聲:「唔……」
那聲音又軟又嬌,帶著委屈至極的鼻音,分明只一個字,卻讓蕭景辰的手驟然抽了過來。
傷風敗俗。
國師大人才下了這個評語,便發現他似乎是個烏鴉嘴。
昏迷中的女子大概熱極了,所以瑟縮過後,果斷選擇朝著他貼了過來。
他冷眼看著眼前人,卻又被她不期然抱了個滿懷。
她身上熱意極重,蕭景辰卻覺得當頭被潑了一盆涼水。
這人怎麼又抱他?!
他身上帶著涼意,讓趙凰歌心滿意足的蹭了一下,聲音含含糊糊,雙臂誠實的摟著他不肯放開。
微風拂過,裹挾著送入鼻端,蕭景辰卻是神情驟然一僵,一雙眉眼也冷冽了下來。
她泡了水,身上那些雜七雜八的味道反倒被沖了個乾乾淨淨。
除卻身上被砸碎敷上的草藥味兒,還有一個味道。
獨屬於女子的,身上的香氣。
芙蕖一樣的幽冷,得人靠近了,才能聞到一抹淺淡。
抓不住似的,不過離開些,便又飄走了。
蕭景辰的捏著她手腕的動作,越發重了幾分。
趙凰歌原試圖抱著他,可被他捏著吃痛,便是昏迷中也試圖掙脫,正好被蕭景辰一把推開。
他尋常和善的假面被扯下,露出沉鬱的內在,死死的盯著眼前女子。
他終於……
想起來了。
怪不得先前他總覺得那味道熟悉,原來那夜竟然是她!
那個處處殺招,想要置他於死地的,刺客!
蕭景辰凝視著眼前女子,眸中皆是寒意,他將四大世家與軍中都懷疑了一個遍,卻唯獨沒有想到,自己竟能得長公主親自去刺殺。
所有的線索皆串聯成了一條線。
當夜刺殺的人是她,翌日帶刺客來的也是她。
這人與他無冤無仇,甚至今日他還救了她,可到頭來,原來竟救了一隻白眼狼?
蕭景辰可以不求回報,但卻不會割肉餵鷹。
更遑論,這是一頭隨時想撕碎他的白眼狼!
他眸光深沉,望著被自己摔在地上的趙凰歌,下意識抬起手,將整個手掌都覆了上去。
脖頸細而白,纖細的一隻手就可以擰斷。
多麼脆弱的生命,可內里卻是個摸不清看不透的。
笑裡藏刀是她,狡猾善變也是她。
這樣一個禍害……
他將掌心攏起,感受著她的脆弱,和因呼吸不暢而發出的嗚咽。
那力道格外重,趙凰歌於昏迷中掙扎,卻是氣息越發微弱:「唔……」
她分明是疼的,可不知怎的,身體卻朝著他貼了過來。
蕭景辰眉眼中的冷凝,驟然摻雜了僵硬。
他幾乎是瞬間將人推開,聲音里也帶上了幾分咬牙切齒:「趙凰歌,你不要臉的?」
生平以溫和著稱的國師大人,第一次罵了人,卻是一個昏迷不醒的病秧子。
可惜,病秧子聽不見。
被他推開後,她的眼睛才費力的睜開一條縫,卻很快又合了上去,唯有一張臉,帶著被凌虐似的悽慘和絕艷。
蕭景辰深吸一口氣,眸光都深了幾分。
這樣一個禍害,他應當是除掉的。
可他竟下不去手。
趙凰歌……
這位長公主,以烏油彈為引,將他扯入局中,她倒是真想讓他死!
眼前女子因缺氧而微微張開了口,倒在地上的模樣格外可憐。
蕭景辰擰眉,手再伸過去的時候,卻是抓了一個柿子,隨意掰了一下,順著她微微張開的嘴,連皮帶汁液一同塞了進去。
長公主到底想要做什麼,國師大人尚且未曾參透,可他想做什麼,倒是清楚明白的很。
既殺不得人,那便需的救人。
更何況,那一瞬間的衝動過去,蕭景辰倒是對局勢心知肚明。
趙凰歌的傷勢到不了死的那一步,長公主與國師失蹤,御林軍必然不敢隱瞞,皇帝增兵之下,至多不過天亮,便能尋到這裡來。
若是屆時她真的死了,他才是自己走入了死局。
所以她不能死,只能活著。
她活著,那就是他的功績,更是他的護身符。
更何況,她要是死了,他還如何知曉真相?
……
趙凰歌並不知道自己誤打誤撞的躲過去了殺機,她便是昏迷中,也感受得到味道,無意識的將那汁水四溢的柿子吞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