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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48:19 作者: 蘇行歌
    沒有夢裡烈獄一般的枯骨堆積,沒有皇極殿中被困不得出,更沒有那烈火焚燒焦黑的棲梧殘宮。

    眼前的歲月靜好,昭示著昨日種種並非夢境,她是真的重生了。

    門外腳步聲響起,趙凰歌回神斂眸,將眉眼中的戾氣壓了下去。

    下一刻,便見錦繡快步走進來:「奴婢伺候您梳洗。」

    趙凰歌應聲起身,更衣時難得愣怔了一瞬,良久才擺手道:「換一套吧。」

    這宮衣鮮艷俏麗,自皇兄殯天后,她已有十多年未曾穿過這樣獨屬於嬌軟女兒家的衣物了。

    現下一見,倒十分不習慣。

    錦繡應諾,復又為她拿了另外一套。

    可一連換了十多套,趙凰歌都不滿意,末了,錦繡只能為難的回稟道:「公主,您這次帶來的衣服,只有這些了。」

    且這些都是公主尋常最喜歡的衣服,怎麼今兒個就突然都不滿意了?

    趙凰歌沒錯過她臉上的詫異與為難,自嘲一笑,到底是隨手指了一套:「那就這個吧。」

    她的心早已蒼老的千瘡百孔,卻忘了,這個年歲的自己,也是個天真尚在的小姑娘呢。

    粉色的宮衣嬌軟俏皮,腰肢處掐的不盈一握,繡花鞋是貢緞暗紋的白色,上面繡了幾朵盛開的芙蕖,隨著行走時,荷花仿佛也綻放開來,當真是步步生蓮。

    趙凰歌站在銅鏡前,鏡中的女子也在回眸望她。

    多麼嬌軟可人的姑娘,可惜一雙眸子卻似是枯井寒潭,滿是冷意與幽深。

    蒼天有眼,讓她重回這個年歲,可這一顆心,到底是回不去了。

    她在銅鏡前默了好一會兒,直到錦繡都有些心中發虛,以為她對這打扮不滿意時,方才吩咐道:「開膳吧。」

    ……

    吃過早膳,錦繡得了她的吩咐出了寺,趙凰歌則是一路去了小佛堂。

    蕭景辰沒想到她會來。

    他是國師,此番隨行是為她守命數盤,待生辰當日將她命數昭告皇室,同時為她加冠。

    這在歷朝歷代,都是一項極好的差事。

    因為沒有一個公主不是天生富貴命,測算出來的命數盤,也都是福澤深厚的星宿。

    她們只需要在此齋戒二十一日,待得生辰當日,穿著最隆重的服飾,由國師念著屬於她們的命數盤,傾聽由「天神」賜予她的富貴與尊榮。

    僅此便可。

    趙凰歌原本也該如此的,自來嚴華寺後,他們從未有過交集。

    可今日,她卻來了。

    且還站在他面前,肆無忌憚的盯著他看。

    蕭景辰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就連行禮的話,也帶著拒人千里的淡漠:「公主殿下。」

    男人雙手合十,素白佛衣與他手掌同色,骨節分明,指尖圓潤。

    再往上看,便是那一張令人見之忘俗的臉。

    天神對他,似乎格外的厚待。

    予了他一身挺拔身軀,又給了他一副好皮相。

    且還有這樣一把好嗓音。

    趙凰歌恍惚的想,天神這樣偏愛他,怎麼就在這皮囊里塞了一套贓心爛肺呢?

    她近乎直白的目光落在他臉上,若是旁人,大抵不是惱了便是羞了,可蕭景辰倒像是無知無覺一般,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沉靜淡然的模樣。

    最終,還是趙凰歌將眼神轉了開來:「冒昧打擾,國師勿怪。」

    她嘴裡說著打擾的話,腳倒是先邁進了對方的房間。

    不請自來。

    蕭景辰手指掐了一下佛珠,旋即淡聲道:「公主前來,可有要事?」

    趙凰歌回頭看了他一眼,這才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似的,輕笑道:「晨起聽宮人說,本宮昨日高燒不退,幸得國師前去照看,特來謝你。」

    她信口胡言,蕭景辰聲音依舊是平板無波:「公主福澤綿長,並非貧僧之功。」

    趙凰歌輕笑一聲,轉過身來站在他的面前,若有所指的笑道:「國師太自謙了,昨日、本宮燒的糊塗,連院判都沒有法子,若不是你前來,怕是本宮現下還燒著呢。」

    她說到這兒,笑了一聲,才道:「這樣的功勞,難道,這還不要謝您麼?」

    第6章 我這身上,可有邪祟?

    眼前女子言笑晏晏,一雙眉眼狐狸似的眯著,也掩去了眸中的冷意。

    「公主謬讚。」

    被她這樣誇獎了一番,若換個人,早就歡喜不已。

    可惜,眼前人是蕭景辰。

    他的表情像是被畫上去的,萬年都是同一個模樣。

    趙凰歌心中冷笑,好一個無欲無求的國師大人,這般會演,不去做戲子真是可惜了。

    「國師啊。」

    她臉上笑容不變,卻往前行了一步,與蕭景辰只一步之遙:「昨日你說,本宮這高燒來的蹊蹺,怕是邪風入體。實不相瞞,本宮夜裡做了噩夢,現下害怕的很,不如,你再幫我看一看,我這身上,可有邪祟?」

    眼前女子離他極近,蕭景辰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臉上的絨毛。

    她未曾著口脂,唇粉而嫩,說話時帶笑,唇形也勾勒出柔軟的弧度。

    一雙眼睛澄澈,卻因瞳孔的黑,似乎能將人吸進去似的。

    分明生的纖弱,可那一瞬間,蕭景辰卻恍惚覺得,她像一隻狩獵的狼。

    幽暗的眼睛盯著他,等待合適的時機,瞬間將他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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