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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37:21 作者: 墨魚仔1123
他話還沒說完溫七郎那本就嫩白如雪的面孔變得更為發白,白中還帶著青。「此行接近三千五百里」,三千五百里啊!流刑的起始也不過是二千里而已,怎麼都沒人說過要走那麼遠呢?
溫七郎這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正面臨著一個可怕的事實:阿爹、阿娘是把自己流放了!而他那從前一貫笑眯眯的表哥居然還沒把狠話說完。
「這根線,就是我們的起點,」肖陽在溫七郎回過神之後,指著地上自己劃出的道,恐嚇道,「出了此線我就只當你是手下的兵卒不再是表弟,可別再無故遲到----違軍令者,或杖或斬。」
「啊?!」溫七郎嚇得連連倒退,恨不得離那橫線越遠越好,此刻,這位從沒吃過苦的小郎君是真想打退堂鼓了。
退到無路可退時,他忽然身後之人擋了一下,回身一看卻是柳依依緊鎖眉頭,雙眸含煙欲語還休的看向自己。
母親早就說了,花魁陶傳夕和世家女柳依依只能二選一,而娶柳依依為媵的條件就是隨肖陽去西南夷,若半途而廢選擇回家就必須將其休棄。
看看煞神似的表哥、壞笑的堂舅,又看看面帶懇求之色的愛妾,溫七郎嘆息一聲咬牙道:「我明白了。來遲一步對不住大家,這就出發吧。」
「初戰告捷了?」看著肖陽號令眾人出發後回了馬車,婉如笑吟吟的問著,「接下來又是怎樣的下馬威呢?」
「急行軍,顛死他!」三郎平生最恨小白臉,謝俊逸隔得太遠折騰不了,溫七郎倒是能給他搓磨一下,「我就是來告訴你待會兒將逐漸加速,坐馬車不舒服,趕緊換衣衫出來騎馬吧。」
「好啊,很久沒和你一同跑馬了呢。」婉如笑著應了,很是慡直的換了一身胡服拿著肖陽贈的紅色馬鞭跨馬疾馳。
笑鬧間,又遇到堂舅夫妻並肩騎馬溜達,他們也是沒問題,卻不知看著挺文弱的表弟擅騎she不?這孩子一直待在那金燦燦的豪華馬車中沒出來,不知有沒有被顛暈過去?
想必是沒有的,因為那馬車中已經傳來了銀鈴般的歡愉歌聲:「今日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好風光。蝴蝶兒忙,蜜蜂也忙,小鳥兒忙著,白雲也忙……」
聽那聲音,是柳依依吧?趙瑞蓮也學著婉如一樣皺起了眉,低語道:「先前聽著他們琴簫合奏倒也不算出格,可作為一世家女子即便是家道中落了,又怎能平白無故像歌伎一樣在大庭廣眾下高聲吟唱?」
唱便唱了吧,這歌還如此的,該怎麼說來著?
「有些簡單。」婉如淺淺一笑,卻又突然想起了自己從前在城樓上高歌的場景,那時候,她可根本沒意識到能不能唱這問題,只關注了有沒有用。聽趙瑞蓮這麼一說她才有些糾結,那時是不是唱錯了?唉,都不知別人是怎麼看的。
「這歌怎麼聽著有點耳熟?」肖陽忽然開口打斷了婉如的思索。
「聽你侄兒、侄女唱過?」鄭恭亮一句反問就點出了自己妻子想說未說的關鍵,這歌,曲調古怪,歌詞太白話太童謠了!
這位被「流放」還帶上了歌伎、舞姬當婢女的宗室紈絝,衝著身後一同騎馬的兩個容貌肖似的青衣女子打了個響指,吩咐道:「你倆,來一首,大聲些。」
兩個女子互望了一眼,其中一個問同伴:「唱出遊的,《關雎》、《出其東門》匪我思存?」
「《小雅出車》吧,也是出遊,也有春日,卻更有意義,」另一個則環顧周圍戰士搖了搖頭,提議後便揚聲唱到,「我出我車,於彼牧矣。天子命我,城彼朔方……」
她的姐妹趕緊跟上吟唱這頌揚領兵統帥赫赫戰功的曲子,郊牧誓師、野外行軍以及家人的思念和歡迎。
「未見君子,憂心忡忡。既見君子,我心則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女子婉轉悠揚的歌聲中,漸漸融入了四周擅歌將士蒼勁有力的附合聲。
自己家的郎君不也是征伐戎寇的英明將領麼,咱們,不也是從戰場上拼殺而歸的英雄麼?這歌,不錯,相當不錯!
當眾人的合唱將那柳依依的「童謠」活生生壓下去後,肖陽跨馬走近婉如身邊,輕聲道:「也不是不能唱,可得看唱的場合和內容。那日,你在城樓上唱的就很好。」
婉如抬頭望向自己夫君,心頭一熱抿唇微笑,即便是隔著帷帽上的青紗,肖陽也能感覺出那視線是多麼的炙熱、動情。
「我後悔了。」三郎苦著臉嘀咕了一句。他想要握住妻子的手,想要攬住她的纖腰,更想要狠狠吮-吸那潤澤紅唇,只可惜,他們現在是在馬背上,而且還是分別騎著兩匹近乎疾馳的馬----太高難度了,縱使他騎術一流也做不到。
「怎的?」婉如有些不明所以。
「不該下令急行軍,不然咱們就能在馬車裡那啥,你知道的,」三郎舔了舔唇,露出了一副饑渴模樣,「上次就想試試來著,你沒同意。這回,足足三個月,總有被我得逞的時候吧?美人,你是逃不掉的,滅哈哈哈~~~」
「作死!」婉如揚手揮起馬鞭就往肖陽胳膊上抽了一下,抬臂動作看著誇張卻是用沒展開的鞭子輕輕落下。
倆人的打鬧卻把後面跟著的趙瑞蓮嚇了一跳,這是,妻毆夫啊?!有違婦德啊!這如娘看著一副溫婉嬌羞模樣,怎能如此彪悍?
「哎,打是親罵是愛咯,」鄭恭亮看著妻子的驚詫模樣撲哧一笑,「你平日就是太拘束了些,出門在外沒這麼多規矩。」
或者說,夫妻倆何必非得「舉案齊眉」,妻子送飯時不敢仰視丈夫的臉,把托盤舉得跟眉毛一樣高,丈夫還要彬彬有禮的接著,這不是兩口子,是上下級。
鄭恭亮琢磨著要趁此行西去三五年好好調教一下妻子。蠻夷地區肯定規矩不重,多好的地方;這肖三郎夫妻關係親密似乎也不是對拘束的;還有那溫七郎和柳依依,特麼的太沒規矩了,任何人和他們一比都很是和諧,這參照物很棒。
被鄭堂舅叨念著的柳依依正在馬車裡溫柔小意的和夫君閒聊,心裡卻咬牙切齒的謾罵。溫七郎正聽她唱曲聽得投入,還讚譽著這是他前所未聞的清新、活潑曲子。
兩人正你儂我儂的,卻不知是被哪個該殺千刀的打岔了,唱得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召彼僕夫,謂之載矣。王事多難,維其棘矣」這是歌麼?
柳依依隨口問了一句:「他們唱的是什麼」。隨即溫七郎就露出了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她頓時知道自己問錯了,插科打諢許久才將這事岔開。
也就是她不知道罷了,換成任何一個熟讀詩書的都會驚訝,太常寺太樂署令之女居然沒聽過《詩經小雅出車》!
這《詩經》中的正聲雅樂是上層貴族酒宴時常聽的樂歌,即便是柳依依不學無術也不曾出席宴會,可她親爹就是掌管雅樂的太樂署的署令。還有她的名字「楊柳依依」,也出自《詩經小雅》。
聽了柳依依的疑問溫七郎的第一反應就是:她活這麼大就沒把自己名字前後的詩歌看上一看?
溫家郎君確實愛女色,但本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他,最愛的是既艷麗又有才的女人,能為柳依依放棄花魁娘子是因為這女人展露了她很有才華的一面。
可他即便是被迷傻了,也不可能相信一個聽不出詩經小雅後「一時忘了」的藉口,這是世家女的必修課好不好?應該滾瓜爛熟的好不好?
一行人各有所思,在官道上縱馬疾馳,終於趕在黃昏時到了驛站歇腳。
被顛得身子骨有些散架的溫七郎領著愛妾從豪華馬車中走了下來,見到親戚家女眷都騎了馬略有些尷尬的笑道:「都怨我來遲了害得大家趕路,下回若還這般趕時間,舅母和表嫂可到我馬車中與依娘一同小坐。這車是花費百金特製的,比尋常馬車更經得住顛簸。」
說著,他很是得意的掀起自己那超過八尺寬的馬車的帘子,指著足夠兩個人在裡面翻滾的寬大坐墊笑道:「這是用【彈簧】做了減震處理的,你們知道彈簧是什麼麼?就是螺旋狀一圈圈的粗鐵絲,用在坐墊下面坐著特別舒服。」
「你是說臂釧的這種樣子?」鄭堂舅指著自己家歌伎手臂上的一圈金釧笑了,「這有什麼稀奇的,戰國時期的機括典籍中就有此物的介紹,只是沒稱其為『彈簧』罷了。」
「用整木做的車輪原就具有彈性,並且還用厚皮革包裹,也能減震,」肖陽指著自己家的馬車也滿臉是憋不住的笑意,「螺旋彈簧耗工費時造價太高,我這馬車墊子用的是片式彈簧和扭力彈簧,這兩種彈簧你知道麼?竹製彈弓、弓箭還有特別的弩機等兵器上都有運用,得閒了我詳細講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