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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36:50 作者: 隨宇而安
    去見他一面,偷偷看一眼,如果他過得很好,已經忘記了她,那她就再也不煩他了。

    如果他還記得她,還念著她……

    雲都山很美,蘇秀從後山翻了上去,她的輕功還是很好的,披著黑色的斗篷,在夜裡尋覓著清央的氣息。

    最後在天權殿裡看到了燈下的清央。

    他成熟了許多,歲月給他的俊秀鍍了層金,細長的眉眼裡看到了雋永,沉靜得如同一幅畫。

    蘇秀偷偷看著他,遠遠地跟著,一跟就是七天。

    她看到了不同的他,在弟子面前笑得出春風滿面,處理教中事物時幹練利落,獨自一人時,卻常常露出無所著落的悵然表情。

    第八天夜裡,他一個人沿著山路緩緩而上,在思過崖停了下來,說:「你跟了我這麼久,就出來吧。」

    出來嗎?

    蘇秀縮了一下,猶豫間,他驟然出手,將她從黑暗中拉了出來,驚慌中,斗篷向後滑落,露出了年輕的容顏,還有蒼蒼白髮。

    蘇秀手忙腳亂地底想要藏起自己,卻聽到他啞著聲音說:「蘇秀,我又夢到你了嗎……

    那一刻,蘇秀終於哭了。

    清央,原來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活得醉生夢死。

    清央十三歲那年遇見蘇秀,那年她十六歲,給了他一個鈴鐺,讓他記得時時想她,這一想,就是七年。

    清央二十歲那年又遇見了她,那年她二三,給了他一個承諾,讓他在雲都門等她,這一等,就是十三年。

    清央常常在思過崖上眺望西南,想起那個人的時候,會笑,苦笑,笑過之後,是永久的沉默。

    當她再次出現在他生命中時,他告訴她,等待若有終點,再久都是值得。

    只是,你要把你欠我的二十年,通通還回來,利滾利,打折後三生三世。

    那隻白狐狸賴在他懷裡,悶聲說:「清央,你什麼時候又學壞了。」

    他笑著說:「等你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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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都卷 第二章 由儉入奢易

    清明過後第二天,西南那邊便又傳來了消息,這兩個月里李凌官司纏身,李真更被告殺人,左右斡旋,銀兩花費不計其數,卻如泥牛入海無消息,仿佛有人在暗中施加壓力,往好聽了說,是秉公處理,而說白了,就是不給他們一點機會。

    李凌一早或許還不明白,但自從李真哭著說出她對沈jú年做過的事之後,他心中大概也就猜到是李群授意的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李群未必是多善良心軟才不跟他翻舊帳,說白了,只不過是他天性涼薄,能少一事是一事,翻案之事,尤其是這種陳年舊案,本來便極其艱難,而且徹查之下,還可能會牽連開來,當年涉案受賄亂判的官員也會因此遭殃,失敗了,是白費力氣,成功了,李凌下獄,藍綺伏法,他也不會因此而覺得大快人心,最多也就是淡淡一句「哦」。

    但別人如若犯到頭上,他便不會善罷甘休了,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手段來達到目的,並且不留下一點把柄,他要做的,就是乾乾淨淨。

    用李群的話來說,放眼官場,能夠生存下來並且步步高升,若沒有過犯過官員必犯幾宗罪,那幾乎是不可能。貪贓枉法,以權謀私,欺下瞞上……

    這幾乎是官場的潛規則,人人都知道,這麼做事錯的,但每個人多會去做,認真查下去,凡做到四品以上的,幾乎沒一個是乾淨的。這樣的污點,人人都有,皇帝喜歡這樣的臣子,因為有污點即是有弱點,皇帝喜歡你需要你的時候,再大的污點他都可以視而不見,皇帝厭惡你除掉你的時候,再小的污點也足以致命。

    對於李群想要達到的目的來說,李凌的污點已經足夠了。

    對於李群的母親來說,李凌對她的傷害更大。作為一個男人,本來就該承擔更多的責任。

    這一場官司將李凌幾十年的努力毀得一乾二淨,吵架撤職,他如今已經一無所有了。藍綺對他,他對藍綺,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是各自分飛,還是相濡以沫,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李群也沒有心思再了解了。

    李真的殺人證據確鑿,但因為死者是地位卑下的丫鬟,按律例只被判流刑。對她來說,或許斬立決會比流刑更好受一點。嬌生慣養的少女,在長路漫漫的流放途中,會遭到什麼樣的事,其實很容易想像。

    李凌一脈徹底從帝國的政治舞台上消失了。成都太守之位懸空,剛好郭雍與玉寧公主二月完婚,李凌撤職之後,便由郭雍接替了他的職位,身兼多職,通關西南三省。

    李群看完郭雍的來信,轉頭看向沈jú年,見她看著玉寧公主的來信若有所思,便問道:「信中都說了些什麼?」

    沈jú年回過神來,折起信紙,微笑道:「一些私房話罷了,她說的事,郭雍給你的信上定業說了吧。」

    李群眉梢一挑,笑道:「你是指玉寧公主有孕之事?」

    沈jú年含笑點頭。

    李群哼了一聲:「炫耀。jú年別理會他們,我們慢慢來,不急。」

    沈jú年失笑道:「誰說我急了?」說著便起了身朝屋內走去,剛走沒幾步便聽到敲門聲,於是又這回去開門。

    「師母!」敲門的是林聰,沈jú年一眼看到他手中的盤子,便知道他所為何來了。「我阿母讓我送盤子回來。」林聰咧著嘴笑。

    沈jú年笑著引了他進來,進了門便考到院中,正在曬太陽的李群,林聰忙跟他問好。李群淡淡地堆他點了頭。

    沈jú年進廚房把昨天乘潤餅菜的大海碗取出來交給林聰,林聰結果後不忘阿諛幾句。

    「師母你做的點心實在是太太太太好吃了!」林聰操著不怎麼標準的官話說,「我阿母都說從來沒吃過那麼好吃的點心!」這確實是林大娘原話。

    沈jú年聽習慣這樣的話,因此也只是淡淡一笑說:「喜歡的話,以後常來便是。」天寶饞嘴,她又在家無聊,便常做了許多點心放著,三個人吃不完,天寶也會帶著去學堂分給其他人,嘗過的人都念念不忘,因此沈jú年雖然甚少出門,名聲卻早在學生間傳了開來。

    林聰聽沈jú年這麼說,也知道多半是客氣話罷了,嘴上實在饞的緊,真恨不得跟天寶換個身份。

    等林聰離開,李群才對沈jú年說道:「你平日裡總愛做些點心,看看引來了多少饞貓。」

    沈jú年看著他心想,你不也沒意識到自己引來了多少芳心亂跳嗎。

    其他人家的姑娘就不說了,但是林大娘家的林秀珠就分明對李群抱有別樣心思,偏偏他不知是遲鈍還是故意忽略了,毫無察覺的自來自往,也不在意多少人為碎了一地芳心。

    沈jú年掃庭前的時候,遠遠聽到林大娘扯著大嗓門跟林聰說著什麼,因為說的是閩南話,語速又快,她聽得見也聽不明白,便停下了手頭事,抬頭對來人微笑。

    林大娘的丈夫原先是個漁夫,這兩年海上不太平,便開始了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悠閒日子,可錢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少了收入,日子一下子拮据許多,林大娘便在文廟外開了間小食鋪,賣油條,面線糊之類的小吃,價廉味美,倒也是一筆不大不小的進項。

    沈jú年見林大娘走來,便笑著對她點點頭,心裡想著該怎麼用閩南話跟她打招呼,不等她開口,林大娘便笑這開口了。「你呵你呵,阿嘞忙哦?我頭前(剛剛)叫阿聰來跟你說些事,也是我麼得閒,這種事還是要我們大人自己講才清楚。」

    林大娘說得比較慢,沈jú年大概就能聽懂了,微笑說:「有什麼要緊事嗎?進屋裡說吧。」說著先轉身進去了,林大娘嘆氣心道,大地方來的女人就是不一樣,講話走路都這麼斯文秀氣。

    跟著進去了,不忙說話,沈jú年先泡了茶,做了個請的手勢。福建安溪這一代得力於地形氣候,多產茶葉,最多見的便是安溪鐵觀音。安溪人無事便愛閒嗑講古,講多了便口乾舌燥,因為家中多備著茶葉,也未必是多名貴的好茶,總歸是清香微苦,讓人舌底生津的味道。

    李群愛茶又挑剔,家中用的茶葉便又與別人家的不同,只拿氣味一散開,便讓人為之一振。

    林大娘對茶沒什麼研究,但聞著也知道不是凡品,抿了一口,嘖嘖嘆道:」這茶好著,一斤只怕要一錢銀子吧!「

    沈jú年笑而不語,其實這茶縱然再貴,也不及這套木魚石茶具。一般的茶葉,閩南賣一錢銀子,到了金陵可能賣到七錢。而李群所飲的茶葉,便是在產地也要賣到三兩銀子以上,不過茶葉再貴到底有限,茶具的價格卻更是高的離譜,尤其是因茶擇具,喝不同的茶便要用不同的茶具與之匹配。幾套紫砂茶具價格都在數十金之上,一套木魚石茶具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搜刮來的前朝貢品,便是有錢也難買到。李家裡里外外看著乾淨樸素,仿佛也只是普通的小康之家,鄉里人不認風雅,也僅覺得李先生不是個俗人,但若讓真正的內行人見了,必要大叫一聲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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