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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36:50 作者: 隨宇而安
    幾乎每個女孩都渴望有一個溫柔體貼,可靠強大的兄長,李真也不例外,而李群太好了,好得超乎她的想像,這樣的兄長,讓她覺得虛榮,喜悅。

    可是李群太冷淡了,對她的熱情沒有絲毫回應,只是舉起茶杯,碰了碰唇便放下,讓李真舉著酒杯的手僵在半空,無處著落。

    李真難堪地望著他,眼中的光芒幾乎要凝成淚珠落下。

    沈jú年卻知道,對李群來說,這一個舉杯已經是極限。從進來到現在,李群的目光只在藍綺身上停留過一個片刻,皺了下眉頭,便不再去看她了。一來是因為藍綺一直沒敢找他搭話,而來是因為他已經對這個女人沒有興趣了。

    她是如何搶走自己的父親,自己母親的男人,李群初時有些迷惑,但迷惑過後他也不打算去尋找答案了。他和李凌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即便他知道了他心裡所想,也未必能夠理解和諒解他。

    至於李真,說實話,也不過是一個素未謀面的「妹妹」,他連「生父」都不放在眼裡,甚至對「仇人」也沒有興趣,更何況是「仇人的女兒」。

    李真說什麼仰慕已久,一直想見他,她卻沒有想過,她和李群之間,本來就是「有你沒我」。若不是因為她母親搶走了李凌,就不會有李真。若不是因為李真並非男兒身,李凌或許也不會想起來自己還有這麼個兒子。

    李凌尷尬地坐在一邊,眼睛幾次瞄向李群,似乎有許多話想說,卻又不敢開口。這個兒子太過冷漠,不言不語,其實卻如此凌人,連他這個父親都畏他三分。當初在雲都門見到他的時候,他雖然冷漠,但也不過是一個懵懂稚氣的少年,想不到紀念沙場官場歷練,竟將他打磨成了一塊堅硬冰冷的黑曜石。

    和他母親,真的很像……

    李凌在心裡嘆了口氣,默默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藍綺拉住他的手腕,沖他微笑搖頭,示意他不能再喝了。

    李凌回她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沒事。

    沈jú年捕捉到這一幕,心裡有絲震動--她聽李群說起藍綺毒害他生母的事,關於藍綺其人,她也有過想像,卻沒有料到她和李凌之間,竟是如此琴瑟相諧,心有靈犀。

    難道搶來的幸福,也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嗎?

    一場宴席鬱郁而散,各自懷著心思回了房,只有天寶吃飽饜足了,臉上有些倦意,仰著頭對沈jú年說:「姑姑姑姑,這裡的東西好辣,阿寶不喜歡。」

    沈jú年笑著看著他紅通通的臉蛋和嘴唇,一雙眼睛被辣得淚汪汪的,看著可愛又可憐。

    「那阿寶喜歡吃什麼?」沈jú年逗他。

    「阿寶喜歡吃糖!」天寶捧著臉吧唧嘴,「甜絲絲的糖……」

    果然小孩子都愛吃甜的東西嗎?沈jú年記得自己小時候也喜歡吃糖,但那時候連飯都吃不飽,哪裡有閒錢買糖?又一次哥哥和父親進城,天快黑了才回來,哥哥從袋子裡掏出一小包糖塊,是芙蓉齋的貢糖,很貴,二十文錢才一小包,那是哥哥砍柴好幾天掙來的私房錢。

    若是平常,母親一定會罵他浪費,有錢不買米卻買糖,那次卻什麼都沒有說,一個人進了廚房默默抹淚。過了幾天,母親就給她換上新衣服,帶她去了蕭家……

    從那時候開始,命運就已經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了。

    沈jú年低頭看著沈天寶,嘴角笑容滲進了絲絲苦澀,亂世浮萍,她所能抓住的,也只有這微不足道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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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為父不仁

    晚間,沈jú年正要睡下的時候,外面傳來了敲門聲,沈jú年怔了一下,聽聲音卻是藍綺。

    「沈姑娘,你睡下了嗎?」

    沈jú年披上外衣,走到外間開了門,藍綺站在門口對她點頭微笑,身後的丫鬟捧了床小被子來。藍綺道:「下人辦事不妥協,你這屋裡多了個孩子也沒有再添張被子,我看你這屋裡燈還亮著,便讓人趕緊送了過來。

    沈jú年側過身,讓兩人進來,那丫鬟捧了被子便往床鋪邊上走去,沈jú年看了一眼,回過頭對藍綺說道:「其實這床被子夠大,兩個人蓋也足夠了,再說天色已晚,伯母讓人明天送過來也成,怎麼好意思麻煩您親自走一趟呢?」

    藍綺笑著說:「不麻煩,希望沒打擾到你休息才是。」

    沈jú年微笑著搖搖頭。丫鬟幫熟睡的沈天寶掖好被子便退了出去,沈jú年見這態勢便知道藍綺有話要說了。

    果然,藍綺走到桌邊便坐下了,抬頭對沈jú年笑道:「今天一直想跟你說說話,卻沒找到機會。」

    沈jú年知趣地在她對面坐下,道:「伯母現在說也無妨。」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瞟了門外一眼。

    這邊的動靜雖說不大,但依李群的靈敏,肯定一早就發覺了。

    藍綺說了這話,卻良久沒有下文,沈jú年等了半晌,才等來她一聲長嘆。

    「唉……」藍綺苦笑著搖搖頭,又抬頭看向沈jú年,「在你心裡,我一定是個壞女人,是不是?」

    沈jú年一怔,沒料到她這麼開門見山,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有支吾道:「其實我並不清楚……」

    藍綺轉過眼看向燈花,「他們必然告訴你,是我毒害了大夫人,讓審言那孩子險些夭折。」

    沈jú年還是那句話:「我並不清楚真相。」

    「如果我說,我沒有害過大夫人,你相信嗎?」藍綺突然盯住她的雙眼。

    沈jú年不自在地皺了皺眉,答道:「我信不信不重要。」

    藍綺苦澀道:「是了,審言那孩子決計是不肯信的。」

    沈jú年其實很想告訴她:審言也不在乎了。

    這種血緣的聯繫對他來說過於薄弱,他這人對感情缺乏想像力,同樣也難以想像因愛而生的仇恨。沒有愛也沒有恨,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是否做了一件已經無法改變的事,他怎麼會在乎?

    過不去的只有藍綺一人吧。

    藍綺幽幽道:「所有人都這麼說,連真兒也這麼想,一年一年,甚至連我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我真的害了大夫人。」

    「大夫人是自己誤中了蠱毒,說出去,或許沒有人願意相信。」藍綺嘆了口氣,無意識地絞著自己的手指,「我怎麼會害死他的孩子呢?即便我確實嫉妒過大夫人,明明是我先認識老爺的……」

    沈jú年有預感,這不會是一個有人開心的故事。有的人喜歡聽秘密,但她自認不是那樣的人,卻不知為何總是要被迫地知道太多。

    「今日見審言那樣對老爺,我心裡很難過。不管怎麼說,這件事終究因我而起……」藍綺頓了頓,抬眼看向沈jú年,眼中飽含期待,「我看得出來,審言那孩子對你是真心實意的,或許你的話他會聽得進去,jú年,你能不能幫幫他們父子,李凌他真的很看重審言!」

    沈jú年被她的目光逼得往後一退,不自在地笑了笑,「伯母言重了,jú年人微言輕,又有什麼立場去做這件事呢?審言他自有主見,也不是jú年輕易能夠左右的。」

    藍綺見沈jú年推卻,面上怔了一下,但隨即又道:「你既與審言在一起,也就是我們李家的人了。」沈jú年聽到「我們李家的人」時,心頭滑過異樣的感覺,又聽藍綺說,「天下無不是之父母,李凌當年對大夫人也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讓宗政道長帶走審言,也是無奈之舉,李凌這十幾年來日日夜夜都在想著這個孩子,知道你們要回來,他高興得好幾天睡不著覺,但今天你也看到了,審言他那樣對自己的父親……」

    「伯母。」沈jú年見她情緒激動,忍不住打斷她,「審言與伯父之間是否有誤會,jú年一個局外人,並不好置噱。大但伯父若有心與審言修好,自然會為之努力,審言性情寡淡,卻絕非無心之人,他總有一日會明白。但如果由jú年來開這個口,只怕會讓審言做些不必要的猜想,反而適得其反。」

    比如今夜,他若知道藍綺來對她說這些話,他一定不會高興。

    藍綺聽了沈jú年一番話,眼中光芒微微黯了下來。「或許也是……但你不知道,李凌他,有時候明明是為對方好,但表現出來的方式卻容易讓人誤會。」

    沈jú年便如她自己所說的,不清楚真相,所以無論藍綺怎麼說,她也只是微笑不語。

    對藍綺母女,甚至是對李凌這個父親,李群心中沒有芥蒂是不可能的,但與母親之死比起來,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十幾年的父子分離,他感受不到一點溫暖,又要如何回應他?

    送走了藍綺,沈jú年疲倦地上床休息,心裡隱約覺得,又被卷進了一個是非圈。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終究是避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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