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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36:50 作者: 隨宇而安
沈jú年應了一聲,卻呆呆在房中坐了半天沒有動。
清央師叔說,伐脈洗髓之後的一兩天李群的身體會十分虛弱,不宜遠行。沈jú年將收拾好的行李放在箱子上,心頭霧茫茫一片,也不知道思緒到了何方。
他會怪她嗎?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還是錯,只是她也沒得選擇。對清央師叔說的那句話是真心的。她活夠了。
說不上是為了他好,她這樣做,多半是自私的。
就像李群最初的選擇,他瞞了她,她同樣怨他自私,被留下來的人往往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她已經被拋棄太多次了,這一次,讓她自私一點吧。
沈天寶跑進屋,撲進她懷裡,仰著臉問「姑姑,我們什麼時候走啊?」
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閃閃發亮。
沈jú年摸摸他的腦袋,微笑道:「我們今天不走,過兩天。」
沈天寶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那阿寶去找姐姐們玩了。」
「去吧。」沈jú年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沈天寶轉身向外跑去,撞到迎面而來的清央,晃了晃腳跟,臉色微變,躲閃不及被清央拎了起來。清央笑眯眯道:「要走了,也不來跟我告別嗎?」
天寶呵呵傻笑,求救的目光投向沈jú年。
沈jú年無奈地起身,把天寶從清央手中搶回來,「師叔有事嗎?」
清央怏怏收回手,「只是來跟你說一聲,伐脈洗髓已經完成了,很成功。你家審言已經回來了,大概一會兒就會醒來。你想好怎麼跟他說了嗎?」
沈jú年顫了一下,勉強笑了一下:「多謝師叔關心了。」
清央擺擺手:「又來這句,算我多事。」說罷拂袖搖搖擺擺而去。
天寶見他走了,這才鬆了口氣。
這隻殿主太可怕了……
從沈jú年懷裡溜了下來,天寶出了門往另一個方向逃了。
沈jú年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怔了許久,才緩緩收回手,在屋裡踱起步子來……
是啊,該怎麼面對審言呢?
她這一招先斬後奏,會不會激怒他?
說實話,審言看起來總是冷冷的樣子,但她也從未真正見他發過脾氣,他要是震怒……
她現在應該立刻趕過去看他的,但她更想落荒而逃,甚至想過自己先卷了包裹逃去四川,或許過一段時間,他也就沒那麼生氣,當然也可能正相反……
沈jú年在屋裡轉來轉去,耳邊仿佛有無數蜜蜂嗡嗡飛著吵得她頭疼。突然,眼前的地板一暗,一個焦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師叔,你身體還沒好,掌門……」
沈jú年怔怔地仰著頭看他,他身後的門砰地一聲關上。
逃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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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都卷 第二十六章 今夕何夕結並蒂
她早就逃不了了。
李群緊緊盯著她的雙眼,眼中一片沉靜,看不出情緒。沒有震怒,也沒有氣憤,只是這樣靜靜看著她。臉色比平時蒼白了三分,眉眼之間有深深的倦意。
聽說伐脈洗髓很痛,可以想像一下抽筋的疼痛,只是想像便讓人膝彎發軟。
沈jú年往後退了小半步,就像最初在文心齋外遇見他,被他一眨不眨地看得心裡發毛,遍體生寒。
「審、審言……」沈jú年怯怯地開口,不敢迴避他的注視。
門外之人早已識相地遠去,這一片寂靜之中,只聽到窗外的風聲,還有兩人之間沉重的呼吸與心跳。
沈jú年覺得,自己有義務先開口。「對不起,是我瞞著你……」話沒說完,便察覺到他身體一晃,急忙伸手扶住他,卻被他緊緊抱住。
沈jú年瞪大了眼睛,無措地望著前方。
「算了……」李群啞著聲音說,「是我欺瞞在先。」
心驀地平靜了下來。
沈jú年回抱住他,垂下眼瞼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感覺到他輕輕搖了搖頭,「我自以為是如此,但對你來說,什麼才是好,或許我並不了解。」李群苦笑道:「就像現在,我終於能體會你的心情。」
我們都太自以為是,太自信了,自以為是為對方著想,其實不過是為了自己心安。
沈jú年將臉埋進李群懷裡:「審言,我並非一時衝動,這件事我仔細考慮過了。我的病未必致命,你的毒未必有解,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李群卻沒有回答,只是靜靜抱著,良久才說,「總會有辦法的。」
沈jú年微微一笑,「會有辦法的。」
李群輕嘆一聲,手下滑,握住她的手,「jú年,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沈jú年心上一顫,倏地抬起頭看他。
卻跌落一泓深情。
輕而重之地點了個頭。
如果過奈何橋時,這一世只有一句話能夠銘記,那必是今日他這低眸淺笑間的一句深情。
你是我的妻子。
驀地有了淚意,多少次明示暗示,都不如這句話珍而重之。
或許是紅線錯拾,隔開了兩個時代,方生方死,緣起緣滅,她這莫名而來的一縷孤魂,最終撞進了他的懷裡。
自相遇,再難分。
三天後,李群牽著沈jú年的手正式拜別掌門和三位長老,清玄和清央也在場。
李群一拂下擺,對著掌門跪了下來。
清央眼睛一彎,笑眯眯道:「一拜天地……」
沈jú年當下踉蹌著跌倒李群身上。
本來板著臉的三位長老也忍不住噗嗤了一聲,凝重的氣氛登時輕鬆起來。
李群扶著沈jú年,抬眼掃了清央一下,眼裡難得的也有了笑意。
清玄瞥了清央一眼,無奈地搖搖頭,微笑著說:「師弟啊……」
宗政掌門笑呵呵道:「無妨無妨,只怕這一去,你們的喜酒為師也吃不到了,現在提前辦了,師傅也給你們包個紅包。」說著轉頭去問清央,「你有紅包嗎?」
清央嘿嘿一笑,竟然真的從袖底掏出一沓紅包。「徒兒早有準備!」給掌門、長老還有清玄各遞了兩個,說:「裡面都已經塞了銀票了,我都記在帳上,放心,不會有錯。」
清玄笑道:「師弟真是有備而來。」
清央嘆道:「門中好久沒有喜事了,如今師弟終於成家了,我們清字輩的兄弟姐妹全部圓滿了,只是不能觀禮甚為遺憾,只能想辦法彌補一下了。宗明長老你別皺著眉頭,該花的錢不能省,不然師弟會怨你一輩子的。師弟你說是不是?」
李群掩飾地抬手乾咳一聲,再也忍不住地揚起了嘴角,低笑道:「多謝各位長老了!」
沈jú年被這樣當眾調侃,只能臉紅地裝鎮定,只是被李群握在掌心的手不由自主地輕顫,被察覺了,又被握得更緊了一些。
清央果然是早有預謀,不知從休息搬來了一套茶具兩塊紅墊子,將兩塊紅墊子在李群沈jú年兩人面前一擺,笑眯眯地挑了挑眉。
李群和沈jú年對視一眼,臉上有些發燙,頗無奈地站了起來,向前一步,跪在紅墊子上,正對著宗政掌門。
清央遞給他們一人一杯茶,沈jú年手抖了一下,茶水差點潑了出來。清央笑道:「鎮定點鎮定點,師尊又不會吃人。」
宗政掌門白須白髮,臉色紅潤,有如年畫上的老神仙,此時一臉欣慰地望著兩人點頭直笑,沈jú年幾乎不敢抬頭,六個人,十二隻眼睛都盯著他們。
還是李群先開了口,「師尊,請用茶。」
宗政掌門笑呵呵地接過茶飲了一口,轉手放到清央手中的茶盤上,嘴裡直念著「好好好」,又將紅包遞給李群,李群收下了,也轉手放到清玄手中的盤子上。
輪到沈jú年時卻也了點小意外,問題出在清央身上,突如其來冒了一句「新媳婦敬茶咯」,嚇得沈jú年手上又是一抖,臉上紅得快冒煙了。
她這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就被逼著拜天地敬茶,清央還時不時開口嚇她,看清央促狹的眼神,分明是故意作弄她!
沈jú年低低聲說了一句:「師尊請用茶。」黑白分明的眼底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浸潤得雙目愈加清明。
宗政掌門笑著接過茶杯,「好好。」又接了句,「以後好好過日子……」
兩人訥訥點頭。
又依次敬過三位長老,然後辦到代掌門首席弟子清玄。
清玄和清央不同,為人莊重溫和,比較讓人心生好感。沈jú年敬過他茶之後,看到清央有些恍惚地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麼,竟是走神了。清玄微笑著說:「師弟,到你了。」